林正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疲惫的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一般。
他定定地看着林辞晚，说道：
“你没动他肯定有你的原因，我杀他会破坏你的计划。”
林辞晚挑着眉慢悠悠的走到林正的书桌前，顺手把桌子上的烟盒捞了过来，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从里面挑了一根出来比量了一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辞晚突然勾了下嘴角，紧接着又把那根烟叼在嘴里。
“你又怎么知道你杀他不在我计划中的一环？”
林正摇摇头，“他现在死会乱，你留着他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林辞晚倚在桌子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放到鼻子跟前，轻轻嗅了一口。
“还不错，没被气昏了头。”
“不过，外公，太念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林辞晚偏头看向林正，灵巧的转动在她指间的香烟。
林正有多久不曾抽过这种廉价的劣质烟了？
更何况这烟也不是现如今市面上常见的款式，大约是三四十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品牌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淘到的。
林正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沉默了一阵，林辞晚余光扫到林正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林正不说她也就不开口问。
“卿卿，你会不会恨我？”
“为什么这么问？”
林正两只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刚抬起来的头又重新垂了下去，睁眼盯着桌面，闭眼，然后再睁开，总之就是不肯抬头。
“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当初识人不清，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小南和小北也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在外面受这么多年的苦……都是因为我……”
说到后面林正已经逐渐哽咽起来，越想越觉得他自己特别失败，这些年里他也不是没有恨过怨过，但他不曾想过原来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是他引狼入室。
“如果是问我恨不恨你，那我的答案是不恨。”
“为什么？”
林正不解，也顾不上他现在的狼狈，急忙抬起了头。
林辞晚直起身子，面朝林正，一脸正色。
“这个问题我记得之前就回答过，关于我的人生，我不恨任何人。如果我是被人遗弃了，那我会恨。但当年的事，在我看来，没有人有错，所有人都在尽全力的保护我，所以我不恨。”
“可我……”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交的所有朋友都不会背叛自己，你也是受害者，你有什么错？”
林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道理他都明白，但他做不到不怨自己。
“至于我妈妈和小姨恨不恨你，我不是她们，无法代替她们做决定。”
说完这句话，林辞晚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梦里那场爆炸中林语南最后朝她露出的那抹笑，然后毅然转身走向那条绝路。
她的母亲，温柔但又坚韧。
想必，她们也不会怪他。
“外公，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该向前看了。”
又过了很久，久到林辞晚以为林正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林正突然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将里面的烟头全部倒进了垃圾桶中。
“我明白，哪天要动手告诉我一声。”
“行，你也去吗？”
林正思考了几秒，随后摇摇头。
“不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没必要再去见他。”
林辞晚点了下头，再次走到书桌前，把她刚才拿走的烟盒摆在桌子上。
“其实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的，不是吗？找到了真正的仇人，也让他付出了代价，这烟是该用来庆祝的，而不是回忆。”
林正看着林辞晚，林辞晚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还是林正率先败下阵来，皱了一天的眉头终于放松，环绕在他身边的死气缓缓退散，他低声笑了一下。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倒很对，林家的女儿每一个都很优秀。”
有林辞晚在，他可以放心了。
莫名的，林辞晚右眼皮猛地一跳。
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正，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嘴，
“好好休息，这边的事解决完了之后我还得离开一段时间，林家还得有你在。”
林正：“？”
这不对吧？
不管林正是想解脱还是想自由，总之要是想把所有的担子都甩给林辞晚，那她肯定不会让他如意。
“走了。”
林辞晚挥挥手，完全不顾身后林正的死活。
“不是，又去哪啊？去多久？”
可惜林辞晚走远了，虽然确实听见了，但她不打算回答。
老爷子在这深沉一天了，还是活泼点好。
林正那边算是解决了，但要是没猜错的话，等会估计还有一个。
林辞晚回到房间洗了把脸，然后倒了杯水坐在窗边，静静的等候。
没让她等太久，敲门声很快响起。
“进。”
门轻轻的打开，又轻轻的关上。
“我想找你聊聊。”
林辞晚靠后倚在椅子上，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容与，点了点头。
容与这一天过得大概是心惊肉跳的，晚上回来之后回想起整天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来找林辞晚了。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来之前，容与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林辞晚对他全盘托出属实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辞晚其实一早就没打算瞒着他，容与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听着林辞晚的娓娓道来，容与的表情一变再变。
完整的听完之后，容与突然有些说不出来话，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旦开口就会扯得那块肉生疼。
“所以……当年的事……其实……是……总统……”
短短的一句话容与足足停顿了四次，嗓子也哑的不像话。
林辞晚递了一杯水给他。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今天也跟你去了！”
容与气急，抓着那杯水猛地灌了一大口。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酒。
“告诉你，然后呢？”
“我……我去找他报仇！”
“哥，我自己解决了这件事，没有告诉你，是希望你可以永远做你喜欢做的事，你握手术刀的手不该拿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