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般的头痛再次传来，躺在床上昏睡的楚寒雪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阿雪，阿雪？”
耳边是亲昵之人的呼唤。
微微睁开眼，一阵恶心感突然传来。
楚寒雪强压下不适感，想要起身，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先别起来。”
过了许久，她看清了离他最近的沈凌霄的脸。
他的脸色不大好，甚至说，十分沉重。
魏女官也在。
她端来水杯，将温水喂入楚寒雪口中，她方才觉得胸口的位置，稍微舒爽些。
楚寒雪清了清嗓子，直白开口。
“苏崇阿呢？”
若是换做平时，她一定会照顾其他人的情绪，先安抚他们，说自己没事。
可眼下，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只能开门见山。
无人作答……
他们都看到了楚寒雪当时那濒死的状态，若是和她说苏崇阿已死，他们怕她无法接受。
尤其是白嫣然，她背过身去，偷偷抹起眼泪来。
她这可怜的女儿，实在是惹人心疼。
楚寒雪自然知道苏崇阿已经死了，她只想知道，苏崇阿的尸身，被完好的带回来了没有。
“你放心，忽勒已经来人了，他们带走了苏崇阿，明日就会将人带回到忽勒去……”
“只是……”
陆钦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楚寒雪太聪明了，若是不如实和她说，只怕她的心思还会分出去一些，休息不好。
“只是，忽勒那边的人，觉得是你杀了他们的王，因此闹得厉害。”
“圣上此刻没守在你身边，便是还率领众臣，与他们纠缠。”
楚寒雪闭上眼。
“母后，魏女官……我想和凌霄哥单独待一会儿。”
再睁眼，楚寒雪眼中是一片迷雾。
两人齐齐看了沈凌霄一眼，嘴上叮嘱沈凌霄照看好她，便和楚寒星等人一起退了出去，将这空间留给两人。
沈凌霄安静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楚寒雪安静的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
她突然觉得身在帷幔之中，十分憋闷。
她轻咳一声，沈凌霄担心的给她喂了些水。
“凌霄哥，我们是不是有过小孩？”
沈凌霄痛苦的低着头。
他要如何回答楚寒雪的问题，才能让她不觉得受伤？
“嗯，是有过一个宝宝。”
“阿雪，我时常幻想，若是那个宝宝能顺利的出生，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若是男孩，我定然让他和我一样，学习武艺，长大了，好保护你。”
“若是女孩，必然要像你一样，聪慧可爱，她将是世间最受宠爱的姑娘。”
沈凌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
“阿雪……对不起……”
楚寒雪终于有了反应。
“凌霄哥，我有预感……我们的孩子，一定还会回来的。”
比起沈凌霄，楚寒雪反倒冷静许多。
她的冷静，让人觉得可怕。
沈凌霄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些。
“凌霄哥……”
过了许久，楚寒雪再次开口，听她的声音，倒是比刚刚清醒了不少。
“明天，我想去送送苏崇阿。”
“好，我陪你一起。”
沈凌霄温柔抚摸她的发顶。
白羽为她诊治时，脸色一直不大好。白羽说她性命无虞，只是脉象十分紊乱，不符合寻常。
楚寒雪迷迷糊糊之中说了许多梦话，都与她曾经的记忆相关。
沈凌霄和白羽猜测，她大概是恢复了记忆。
白羽却愈发皱眉。
按照他的说法，楚寒雪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是在经历过许多痛苦之事后的自我封闭，并非外伤或者中毒造成的。
一般来说，除了受到严重的刺激不会想起。
除非……
有人对她用了药。
可偏那种药方不是谁人都能配得，先不说那些药物难寻，就连炼制成丹药的火候都十分考究。
就算医术高如白羽，没有十次八次，也绝不可能炼制成功。
白羽为楚寒雪施针，煎过药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想来，他必然是在钻研，到底是谁会有如此医术和筹谋。
……
再睁开眼，已是第二日清晨。
外面晴空万里，阵阵微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十分舒爽。
这是苏崇阿最喜欢的天气。
楚寒雪张开双手，用力呼吸几下，算是替苏崇阿，她的挚友好好感受这人间天地。
“凌霄哥，我们走吧。”
楚寒雪浑身素白，披散着头发，看着单薄轻盈。
就连沈凌霄也一改往常，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衫，算是送别挚友。
楚寒雪刚到，那忽勒来的大使便冷哼一声，将头转了过去。
就连礼都没施。
成禄气不过，想上前同他理论一番，可却被陛下拦住。
他抬头看了陛下的脸色一眼，便顺着陛下的目光看去。
只见楚寒雪并不在乎那人的不友善，而是轻轻握着盖在苏崇阿棺椁上的白布。
“我能再看他一眼吗？”
这句是请求。
“不能！
“我要再看他一眼！”
“不能！”
“来人，开棺！”
得到楚寒雪的命令，身后的围墙处突然窜出不少暗卫，瞬息间便制住了想要挣扎的忽勒众人。
那人被暗卫强压在身下，奋力挣扎，口中用蹩脚的林国话大嚷：“柔星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们王是为了护佑柔星公主而死，如今柔星公主难道还要让他连死都不得安生吗？”
“我们忽勒的王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你手上，难道你就是想看着我们忽勒灭族吗？”
“世人都说林国的柔星公主是福星，可照我们忽勒看来，柔星公主不过是个灾星！”
“是灾星……”
他的叫喊声声嘶力竭。
成禄是看着楚寒雪长大的，此刻恨他恨得牙痒痒。
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平日里，陛下最宠爱柔星公主，就连皇后忍不住说小公主两句，他都要不高兴好久，这次居然没有阻拦。
其中，只怕是有蹊跷。
成禄便强压住心中的怒气。
而他们的小公主丝毫不去理会他们的嘈杂。
她从沈凌霄手中一件一件的接过礼物，放入苏崇阿的棺木中。
苏崇阿的这一生，短暂又辛苦，好像从未有过太多顺遂的事情发生。
她想给他一次快乐的时光，哪怕是幼年，哪怕是他把这些东西带走，带到下一世……
下一世，快乐一些……
楚寒雪用纤弱的手臂，合上了棺椁。
“送忽勒王，苏崇阿回家！”
“恭送忽勒王！”
“恭送忽勒王！”
林国之士，一呼而百应，响声震天，似要将那声音传递到忽勒的草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