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夜色笼罩漆黑的河面，被无数明亮的河灯照耀出金灿灿的光泽，它们渐行渐远，如同浩瀚星辰，成就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沭不归看的出神。
蓦地，江煜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开口：
“我好像的确没办法喜欢水衾。”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沭不归还是问出声来：
“为什么呢？”
“我们是同一类人。”
江煜白眼中倒映着河面的璀璨光芒：
“我们或许能够成为知己，却无法相爱。”
“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相爱吗？”
看着他顶着一张娃娃脸说出这么严肃成熟的话语，沭不归哭笑不得的调侃道。
“别小瞧我，我感觉我好像懂一点了。”江煜白反驳。
沭不归挑眉，笑道：
“那你说说，不会和水衾相爱成婚，那你觉得谁有可能是和你相伴一生的爱人？”
江煜白转过头来，认真的望向他的眼眸，坚定道：
“你。”
“？”
沭不归大脑宕机了。
他耳朵没出毛病吧？
对方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再次肯定道：
“嗯。”
“？？？”
沭不归无奈的扶额，抬手略微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江煜白吃痛捂住脑门，满脸不解：
“你做什么？”
“打醒你。”
沭不归没好气道：“还‘我好像懂一点了’，我看你根本什么都没懂！”
“何以见得？”
江煜白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认真解释道：
“同你在一起跟别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很舒适，就算这样一辈子我也愿意。”
“那是因为咱俩是朋友。”
沭不归耐着性子道：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们之间只能是好朋友好兄弟。”
“男子之间，不能成婚吗？”江煜白理直气壮的反问。
“喝！”
沭不归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但看他那双懵懂的眼睛，想来便知大概是因为从未有人给予过他这方面的教导，所以才导致他觉得相处融洽便可相守一生。
“先不说男子之间是否能在一起，只是你还没到那个时候。”
沭不归抬手揉了一把江煜白的发丝，柔声道：
“等你长大了，懂什么是爱后，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那如果长大后我依旧这样想呢？”
此时的江煜白脸上的神情终于同他这个年纪一样稚嫩，诉说着孩童般稚气未脱的话语：
“待到那个时候，你愿意吗？”
沭不归微愣，看着他清澈的眼眸，纯净不掺杂一丝杂质，还完完全全是个孩童的眼神，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
“好，但前提是你得真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江煜白年纪尚幼，可以肆无忌惮说出这样不着边界的话语，但他不是。
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世，他愿意配合这个孩子稚气的话语，就等同于放河灯一样，寄托一份希望罢了。
终有一天，他会长大，会真正理解“爱”的含义。
到那个时候，他就拿这件事，嘲笑他一辈子……
二人静静的坐在河畔欣赏美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一直到四周人群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他们俩人时，才缓缓起身离开。
沭不归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屋内早已灯火通明，桌上摆放着一份青菜瘦肉粥，放在砂锅中，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他缓缓走至桌前，只见除了粥之外，还静静摆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用娟秀字迹写着——早点休息。
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宁慧玲准备。
早已经习惯回家面对黑暗的人，第一次遇到有人为自己留了一盏灯。
“原来是这种感觉……”
沭不归垂下眼帘低声呢喃，舀起一勺热粥送入口中，不凉不烫，刚好的的温度，划过喉咙，落进肚里。
美好的就像是一场梦。
若真的是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醒来。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月里，倒是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江煜白以一己之力强行退婚，将所有罪责全数包揽，引得大批不知情人士心生不满，对他这般无礼行为议论纷纷。
而后便是天水阁那边自是不愿同意，双方连续交涉数十次，在江煜白坚定的否决以及数以万计金银财宝作为赔礼的情况下，这才平复下去。
这件事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辛苦营造数年的良好庄主形象也由此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将面前的葡萄丢进嘴里，沭不归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似乎成长了不少的人儿，调侃道：
“没想到你居然采取这么直接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就不怕那几位长老对你心生怨怼？”
江煜白放下手中的文书，认真道：
“我掌握他们中饱私囊的证据，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以啊你，不过是过去了半个月，成长了不少。”
沭不归十分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终于不是那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是你教我的。”
江煜白没头没尾抛来这么一句。
“我教你的？”
沭不归眨眨眼，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他这种事？
“嗯。”
江煜白用力的点点头，眉间的忧郁荡然无存，难得露出喜色：
“是你说，我本就处于肆意妄为的年纪，就算是任性一把，也未尝不可。”
“啊……”
沭不归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被他记在心里，还得以实施了。
心下畅快不已，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担忧：
“不过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声誉和苍雪庄的发展，真的没关系吗？”
他知道，江煜白一向看重名声，更是将苍雪庄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经过这一系列的破事后，苍雪庄和天水阁恐怕是不会再合作了。
“没关系，我第一次感觉到，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江煜白眉眼柔和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这些年来，他总被大大小小的琐事困住，每每深夜都会彻夜难眠，无数次凌晨起身翻阅那些不知看过多少回的书籍古卷，以此平复自己那颗慌乱的心。
可这自从他反抗之后，就像是心中郁结被蓦地打开，每个夜晚都睡的十分踏实。
就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般，让他无比雀跃。
“看见你过的好，我便放心了。”
沭不归微笑着起身：
“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再好好同你畅聊一番。”
“好，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