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苍芜杀了弗莱格桑?!”
熵和玦不免有点吃惊。
玦:“为什么?无论是根据论坛还是[乐园]数据库里的记录,他们两个似乎没有明显的利害矛盾吧?甚至……连交流都少得可怜。”
熵:“而且还是趁着黑暗,在首席面前去杀弗莱格桑……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对她本人自然没什么好处,而且风险也很大。”
梅耶塔指节敲了敲桌面,乌祀忙不迭递上手帕,她从容地接过,擦了擦嘴角。
“但……要知道,第三区简直可以说是一个笨蛋大本营——那里的人的脑回路都与普通人……颇为不同,很少关注自身的利益,总是……啧……不知疲倦地践行着他们心中的【正义】。”
她的表情微妙起来。
“你们也该知道,一个概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诠释;即便在时间的尺度上,同一个人对同一个概念的认知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正义】……说得通俗一些,其实就是每个人心中的准绳和原则。
苍芜的话……说实在的,平时你还真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相比其余的七席,她甚至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就活泼了一些,和下面的人相处得比较融洽。只不过……”
熵:“只不过?”
梅耶塔回过神:“噢,倒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和她聊天的时候,谈及弗莱格桑,她那会儿说了一句话。现在一想,倒值得在意……”
玦:“什么话?”
“‘那种将自身的疯狂倾泻在别人身上的人,简直比天灾还令人憎恶,听说他轻易死不了,但性格会在死亡后有微妙的变化?唔,要是…能把他处理一下就好了……’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当时也没在意,甚至觉得她骂得还挺礼貌克制。若非[乐园]有首席明令禁止厮杀,就算是我单独遇到弗莱格桑,也难以保持在你们面前如此优雅的姿态呢~”
熵:“所以说,你早就知道苍芜对弗莱格桑的厌恶?”
“这话说的!你应该问,除了第五区的那一堆拥趸们,还有几个人对弗莱格桑抱有褒义上的期望?”
梅耶塔随意地摆摆手,像是拍走一只恼人的飞虫。
“再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任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如今一细想嘛,总还是有些迹象可寻的。”
她眯眼,看向花园深处的光影。
“尤其是苍芜那有点……扭曲的【正义】。希尔德或许察觉到了点什么,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说到这,梅耶塔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呼哼~~~~”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腰线在裙摆的波澜中柔韧得惊人,整个人像只刚从午后暖阳中伸爪子的猫。
“说了那么多——”她啪地合上双手,“让我们来点更轻松的时光吧!”
熵警惕地眨了一下眼:“轻松……?”
“嗯哼~”
绛紫色的双眼盈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与笑意,朝熵眨了眨。
“毕竟,我可是很有眼力见的~在这么舒心的花园里,怎么会不给两位可爱的小情侣自在相处的时间呢?”
熵顿时有点慌乱,眨眼频率高了不少。
“什……!小、小情侣什么的,我、我……!”
“哼哼~不必多说噢!”
梅耶塔一脸“我懂”的表情。
然后,她优雅地抬起手。
“啪!”
空中骤然像是响起某种无形的号令。
“哗啦——”
风卷起花香。
下一瞬——满园的花枝同时摇曳。
无数片缤纷的花瓣从高空倾泄而下,仿佛整座空中花园化作了深海,而他们正被一场永不停歇的花雨所淹没。
好漂亮……
玦怔怔抬起手。
一片柔软的花瓣轻轻落到熵的发丝上,他下意识伸手替她拂去。
熵的睫毛颤了颤。
恋人的指尖轻得不能再轻,却像触在她心口。
“在夜幕掀开前——”
花雨的罅隙里,梅耶塔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背光而立,裙摆随着花雨起伏,甜美的嗓音被花香与风托起,含着笑意,轻轻飘进两人的耳中。
“爱恋的灵魂啊,请暂且忘却一切的烦忧,沉醉在这无边的欢宴之中!”
“而我,作为观众,便在幕后,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你们最终的演绎!”
哗啦——
花瓣雨以无法形容的密度倾泻而下。
不是飘落,而是蜂拥、翻涌、卷起浪潮般,从天幕扑向大地。
短短数秒,空中花园仿佛变成了一片绵软馨香的海洋。
花瓣堆到腰间,轻盈得几乎把人整个托起来。
熵跌进其中,整个人几乎陷进去扑棱了一下,忍不住发出惊呼。
“呜哇——!”
好、好舒服!
花瓣柔软得像绵云,香气甜得像梦。
就像小时候把所有枕头抱进被窝,然后狠狠在里面滚一圈的感觉——
就像幸福被堆到满出来、把心都压得软趴趴的感觉!
“呜呼!”
玦从花海里艰难“破浪”而出,脑袋乱晃,左右张望。
“熵!你在哪里?”他大喊。
“这里!”
熵从后方冒了个头,又很快被这花海的洋流淹没。
她像一只手忙脚乱的青蛙一样乱动,不一会儿又伸出一只脚,把玦踢得一个趔趄。
“我在这里!”
“我抓住你了!”
玦眼疾手快地用银线勾住她,但由于自己还没站稳,反倒被熵那边的力度一拽,扑在了她的身上。
“啊!”
“我去!玦你……你压着我啦!”
花堆柔软得像床,熵被扑得毫无痛感,却被玦温热的气息瞬间烫得整张脸通红。
她下意识把手抵在玦的胸膛上,掌心下是少年结实肌理下失控的心跳,咚咚地撞击着她的皮肤。
本该推开他的,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先前亲吻的画面,鬼使神差地,她指尖一蜷——
……捏了捏。
玦立刻倒吸一口气,声音都绷紧了:“熵!你、你别揉啊!”
或许是花香惹人醉,或许是爱意使人酩酊,他的脸瞬间涨得更红,却突然像是浑身电流被点亮了一样,猛地张开双臂——
他贼使劲地抱住了她!
用尽全身力气那种!
“啊!你干嘛抱这么紧!”
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箍得呼吸一滞,心脏像被攥紧又松开,酥麻的战栗感顺着脊背爬满全身。
“有意见也不行!”玦直勾勾地盯着她,脑子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应该说……自从刚才那会一触即分的亲吻过后,他一直都有这个冲动。
虽然在眼下这个紧张的局面不太合时宜,但……就一下,也耽误不了太长时间吧?
“我!”
他颇为幼稚地震声,仿佛在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宣言:“现在——我要亲你了!不许拒绝!”
“什……唔!”
熵瞪大眼睛,脑子还没转过来,熟悉而炽热的唇已然贴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丝笨拙又可爱的傲娇?
他的吻毫无章法,只有少年人最直白的迫切,肆意的交缠贪婪地掠夺着她的呼吸,不留任何余地。
温热的花瓣不断簌簌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又被彼此急促的鼻息轻轻吹散。
“唔姆……玦,你……!唔……”
熵的手指微微颤抖,身体因这个过于热烈的亲吻而阵阵发软,原本揪住他衣襟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力道,转而——
轻轻回抱住了他。
两人的影子在花海中纠缠得不分彼此。
呼吸混在一起,心跳贴在一起。
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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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之外,花园的主人颇为愉悦地摸了摸手边书的封皮。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疑惑,无妨,我今天心情好,容许你的提问。”
“为什么,梅耶塔大人?”乌祀迟疑地问,“他们……会是很重要的变量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听了您方才的话,我以为您口中的主角……会是苍芜大人。”
“她的确很重要,但准确地说,在我的计划里——所有人都不可或缺。”
梅耶塔轻悠悠叹谓一声,指尖拂过封面。
“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地方——”
“[博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