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唐丹丹有点内疚。
她知道，萧恒波在考场上肚子疼。
他强忍着没去厕所，但痛到整个人没法思考，有两科后面的题目基本上都空着了。
但唐丹丹转念一想，她娘也是好心啊，想让他们吃顿好的，才特地把家里的老腊肉拿出来包包子。
一共就包了十个包子，其他人连包子皮都没吃上一口。
她和甜妞妞都吃了，也没事，就萧恒波坏了肚子。
“恒波……”
唐丹丹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还是去卫生所看一下吧，别拖严重了……”
萧恒波摇摇头，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没事，去两趟茅房就好了。”
说到茅房，萧恒波的心里更添了几分抑郁。
下乡这么多年，他还是没习惯在农村解大手，每次一站到那颤巍巍的木头板子上，萧恒波都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还别说，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淘气小子掉进粪坑。
等他被捞上来，全村的狗子都来吃自助餐。
“回来了！”
远远看见拖拉机开过来了，村口那群人发出惊呼：“这就考完了？考上没有？”
“哪能那么快，我听说要是考上了，人家学校会发通知！”
“啥时候发通知？”
“最快也得过完阳历年吧，得批卷子啊！”
“呦，那说快也快，多说一个来月！”
“可不嘛！”
“要我说麻溜儿的，谁能走就赶紧走，省得这帮知青整天闹腾，耽误咱们过日子。这一天天的，不省心！”
社员们说得那叫一个热闹，考生们都跳下拖拉机，三三两两往家走。
离家还有一段路，洛野就看见他媳妇牵着大闺女和二闺女，怀里还抱着三闺女，正在路边等自己。
那一刻，他顿时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爹！我爹是大学生，我爹回来了！”
洛清清一蹦三尺高。
姜芙拉住她：“先别嚷嚷。”
洛清清的两条羊角小辫一抖一抖的，鼓了鼓腮帮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嚷嚷，她爹就是已经考上那个什么工大了啊，还是全省前十呢！
虽然她闹不明白全省是啥意思，但她知道公社，知道自己是红星公社的社员。
“我回来了！等多长时间了？”
洛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伸手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怕自己身上脏，没抱洛沫沫。
两个女儿立即黏上去，一左一右地贴着他。
姜芙看得好眼热。
她早就看出来这仨闺女和娘都不太亲，要不是洛野忙着看书做题，实在没空带孩子，她们肯定整天围着爹转。
自己只能努力后来者居上了！
“我把水烧好了，回去进屋洗一洗。”
姜芙知道考生的辛苦，所以压根也没问考得如何，难不难啥的，考都考完了，问那些臭氧层子干啥！
西屋里的炕烧得热乎乎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小火盆，一点儿都不冷。
洛野哪能让媳妇给自己提热水，自己把水倒好，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等他换好衣服，姜芙端着一碗面条进来，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娘让的，趁热吃。”
不等洛野开口，她又说道：“咱们都吃完了，这就是给你的，都吃了，别剩下。”
话虽如此，但洛野还是拿筷子把鸡蛋分成小块，让姜芙和孩子们吃了，自己吃面条。
这面条也是好东西啊！
唏哩呼噜地吃上一大碗热面条，连汤都喝了，实在舒服！
吃完了饭，洛野忍不住靠在炕头上，给老婆孩子讲起考场上的事情。
他感慨：“小芙，你真厉害，全都叫你料中了。”
姜芙撇撇嘴：“那不是我厉害，那是我知道人能有多坏。钢笔那个，八成就是家里人或者其他知青搞的鬼，不想让他考上呗。至于那个发疯的，就纯粹是我不好，也不想叫别人好。”
姐妹两个听得一脸认真，都觉得比电影里演的还有意思。
洛潇潇点着小脑袋：“搞鬼的人上茅房掉坑里。”
姜芙说她：“你也太狠了，这天掉粪坑里，那咋洗啊，不得冻死啊？”
洛潇潇一脸正义：“冻不死也让他去医院扎针儿！做坏事活该！”
在她心中，扎针儿真的是世界上最惨的事情了。
老疼啦！
当天夜里，隔壁五星大队的一个知青不小心掉进茅房，等被捞上来的时候差点冻死。
关键是现在河里都上冻了，也没法洗澡，要是烧水洗吧，那得用多少热水啊？
知青们从五湖四海聚在一起，乡下条件差，农活又累，他们本就矛盾重重，现在大冬天的，谁愿意半夜起来给你砍柴生火，烧好几锅热水啊？
最后就硬是往身上浇了两桶井水，又求另一个知青给烧了一锅水，胡乱洗洗算了。
同屋的人都嫌他臭，把他的被褥丢到炕梢儿，让他对着墙睡。
据说后来发烧，好几天高烧不退，打针也没啥用，公社医院怕出事儿，给他转到省城红十字会医院。
嗯，也算间接回城了。
消息辗转传到五星大队，大伙都当成笑话听。
姜芙一开始也没多想，跟着一起笑笑。
直到她又听说老唐家的女婿，唐丹丹丈夫萧知青在考场上闹了肚子，估计没考好，姜芙才猛地想起来，她二闺女那天是不是说了一句，她爹不闹肚子的话？
当时她还纳闷儿，这是啥话啊，没头没脑的，从哪儿冒出来的？
姜芙带着疑惑的心情，打算回去偷偷问一问洛潇潇。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熊大芬在骂孩子。
“死丫头，吃独食，有糖咋不给你几个表哥？一个丫头片子，也配吃糖？”
姜芙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给了洛清清一块大白兔，叫她和妹妹分着吃。
其实这不是她买的，还是之前来家里学习的一个知青拿来的，估计是听说洛野有三个闺女，所以就拿了三块。
反正姜芙就是这么自私，既然她已经拿钱给家里换粮食了，像糖果这种东西，她就不愿意再分给几个侄子。
就在姜芙准备开口臭骂熊大芬的时候，她听见洛潇潇的声音。
“你踩到鸡屎了。”
“啊啊啊！我的新鞋！”
熊大芬顿时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急得在原地直转圈，想要找东西把鞋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