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沙漠的黄昏来得很快,仿佛有人在天边拉下了橘红色的幕布,四周立刻变得黑漆漆的,难以目视。
库塞站在沙丘的阴影里,眼睛被强光刺激的只能微微闭上。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像一条冰凉的小蛇钻进了裤裆里,以至于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尿意。
“朋友……我们只是路过。”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空旷的谷地里显得有点干巴。对面沙梁上的人没立刻回话,只有那几束强光手电依旧不依不饶地钉在他们身上,晃得人眼晕。
“朋友……我们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做点苦哈哈的生意……”库塞感觉到一股畅快,随之裤腿变得热乎乎,湿漉漉的了。
回声低声骂了句娘,袍子下的手始终没离开枪柄:“卡米尔,这帮孙子不像好糊弄的。”
千面则像块石头一样趴在沙地里,他耳朵里塞着微型接收器,正努力从风沙和对方偶尔的电流杂音里抠取信息。
“他们在内部频道里争论……好像……领头的不想节外生枝,有个副手想清理干净。”千面用气声汇报,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库塞心里念头飞转,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父亲萨达姆留下的这批黄金和军火,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也是催命符。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超过五个,如今却接二连三地引来饿狼。
先是那伙看起来像散兵游勇的鬣狗,现在又是这帮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家伙。后者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大国情报机构的外围队伍,手法干净利落得让人心惊。
就在气氛紧绷得快要断裂时,对方那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留下你们的骆驼和货物,人……可以走。”
库塞眼皮一跳,留下骆驼?在这片死亡之海里,这和直接要他们的命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卑微的感激:“感谢真主,感谢您的仁慈。骆驼和东西都给您,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后的队员们打出手势。
队员们心领神会,开始慢吞吞地卸下骆驼背上的行囊,动作刻意做得拖沓而笨拙,嘴里还用阿拉伯语小声抱怨着,活脱脱一副倒霉商队认栽的模样。
沙梁上的人似乎放松了一丝警惕,光束微微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动手!”库塞厉声喝道,自己则猛地向旁边的巨石后扑去。
几乎同时,千面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的装置,拇指猛地按下。
“嘭……嘭……嘭……”
几声并不响亮但异常沉闷的爆炸声在沙梁不同位置响起,那是他们刚才休息时,借着卸行李的掩护,悄无声息布下的小型声光震撼弹。
顿时,沙土飞扬,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呼,那几束强光手电瞬间熄灭了大半。
“撤,按三号路线撤退……”库塞低吼一声,根本不去看战果,带着小队成员如同疯了般向谷口另一侧撤退路线狂奔。
身后传来了愤怒的吼叫和零星的枪声,但失去了照明和突然遭受干扰的袭击者,射击显得盲目而杂乱。沙漠的地形起伏不定,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一口气跑出两三公里,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众人才在一个背风的沙窝里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妈的……呼……差点就成了沙漠里的干尸了……”回声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千面则迅速检查着电子设备,汇报情况:“甩掉了,他们没追上来。估计在收拾残局,清点我们的货物呢。”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些行囊里除了些清水和食物,就只有些不值钱的毯子和杂物,真正的装备和武器都随身带着。
库塞没笑,他望着来路的方向,眉头紧锁:“他们不是冲着黄金来的。”
“什么?”回声一愣。
“如果是冲着父亲留下的宝藏,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至少会搜查我们。”库塞分析道,眼神在夜色中闪着光,“他们更像是在……清场。确保这个地方没有活口,没有目击者。”
他想起那伙先到的鬣狗搬运的金属箱,还有他们对话里提到的仪器和信号。
“那里应该还有别人藏匿的东西……黄金和武器应该没有暴露。”库塞得出结论,心里一阵烦躁。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起获资财的行动,没想到却卷入了更深的浑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千面问。
库塞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沙漠空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先回去,找洪涛师长商量一下,看科威特重装师能不能帮帮忙。”
洪涛的科威特重装师的部队主要驻扎在费卢杰和摩苏尔两个地方,恰好是这片沙漠的一南一北,距离都很远。
“大部队动作都要通报联合军司令部,获批后才能行动,那么这里的秘密会大概率暴露……”回声眼珠子转了几转,“不如跟马岛求援,让特战大队再派些人来。这里如果有秘密,那么前来的雇佣兵还是其他情报机构的行动队,人数都不可能太多,我们应该足够应付了。”
库塞没有言语,他并不擅长军事行动,所以凡是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千面以及后来支援的回声决定的。
好在也全部是坏消息,这一路狂奔,然后在温热的沙子上捂了一会,裤腿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好了许多,应该是快干了。
远在马岛塔那那利佛的李家豪宅里,却是一片温馨……呃,如果忽略厨房里偶尔传来的焦糊味的话。
“妈……糊了糊了……快关火。”李睿捂着鼻子冲进厨房,只见米拉贝尔正手忙脚乱地对着一个冒黑烟的炒锅不知所措,锅铲还拿反了。
旁边的胡明慧看得直跺脚,想上前接手又被米拉贝尔挡住:“别别别,说好了今天我露一手,这道红烧划水……呃,可能划水有点想不开了。”
黄薇倚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的嘲笑:“米拉,我看你不是在做饭,是在搞化学实验。”
最终还是保姆看不下去,笑着上前利索地关火、刷锅、重新热油,一边操作一边用带着河南乡音的普通话安慰:“夫人,没关系啦,第一次都这样的。你看,油热了放姜蒜,爆香,再把鱼尾放下去煎一下……”
米拉贝尔讪讪地退到一边,接过李睿递来的毛巾擦擦手,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真的很笨,连条鱼尾巴都搞不定。”
自从海市归来,又经历了李睿的婚事,这个家似乎找回了一些久违的、平淡的温暖。李安然刻意减少了外出,把更多时间留给了家人,使得这个庞大的住宅群里渐渐有了生活气。
晚餐桌上,最终还是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当然,主要是保姆和胡明慧的功劳。
米拉贝尔那道焦黑的红烧划水被放在桌子正中央,像座纪念碑,她自己还非要尝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下去,逗得李墨和李亘两个半大小子咯咯直乐。
“米拉妈妈,你这叫炭烧划水,独家秘方!”李墨挤眉弄眼。
“去去去,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李安然作势要打,眼里却满是笑意。
饭桌上,大家聊着家常。
李睿说了说和马腾、马华云那边合作的进展,艾丽卡已经带队和他们开始了具体条款的磋商,整体很顺利。
“就是马腾总对数据安全的要求特别高,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李睿说道。
“可以理解。”李安然点点头,“企鹅的核心就是用户和数据。在这点上让步,等于把命门交出去。我们的底线是,马岛的数据必须存储在境内,监管权在我们手里。具体的加密技术和运营模式,可以灵活。”
“好了好了,吃饭就好好吃,说正事回房再去说。”黄薇老大不满意埋怨,“明天你留半天时间给我,陪我去一趟文工团。c国招聘了百十号人,准备成立影视传媒公司,你过去把把关。”
“不去……省得你又说我看见美色走不动路了……”李安然往嘴里扒着饭,一口回绝。
黄薇的脸微微一红,倒着筷子作势要打,“孩子们都在呢……怎么就没个正形……”
要想控制住马岛,不被外来势力的挑唆,特别是要对抗法国百年殖民遗留的毒瘤,必须要多管齐下。
大量移民,快速增加马岛华裔人数,大力发展经济,提高百姓生活水平等等,都是早就在做的事情。可李安然在上次动荡中发现,思想钢印这玩意绝对要迅速消除才行,否则百姓看到法国的优渥生活水平,终究心理会极度向往,从而容易被有心人挑唆。
c国文艺团体正在经历低潮期,大批文化团体在经济浪潮中无以为继,继而纷纷解散。
失去工作的文艺工作者们只能到处寻找新的工作,开出租、拧螺丝……甚至有的下海开起了按摩房,小酒吧……简直一言难尽。
李安然便动起了这些人的脑筋,准备成立影视传媒公司,除了出版唱片,还要拍连续剧,电影,将民间戏曲、武术等瑰宝引进来全国巡演,引导百姓接受华人文化。
要说感染力,中华文化以深厚的底蕴,绝对回让马岛百姓因为新奇而追捧的。
只要坚持不懈,十年二十年后,马岛百姓的那些思想钢印就会淡泊……对了,这次李安然还准备将佛教引进来。
少林武功随着影视剧的全世界流传,马岛百姓毫无例外地喜欢上了武侠片,少林武术的魅力在很大一批人群中根植,这就是佛教宣扬的最好基础。
佛教的核心思想就是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简直就是教化百姓,利于统治的最好方式。
“行,我明天陪你去,顺便去看看……”李安然在众人哄笑中答应下来。
“忘了告诉你,下个月我邀请了香江一些老朋友过来,有郑丽筠,文萱,谷婉莹,张静怡,张雪友和刘德骅……最近他们的作品在马岛很流行,正好过来宣传一下。”古梦突然梦醒似的插嘴道,“王妃慈善基金会组织他们举办联合演唱会,预计总共六十场,有的忙呢。”
我爱你,与你无关。李安然的脑海里突然略过这句话,那个原本已经模糊的倩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由得心头一酸……
“那个……文萱……他们最近还好吗?”
看到有些微微失态的男人,古梦与黄薇相互迅速交流了一下视线,随即假装随意回应,“蛮好的,她离开慈善基金后,回到了家乡,嫁给了长安作协的一个作家,据说日子过得蛮幸福的。”
“啊?是吧……那就好,那就好……”忽然,柏林的往事历历在目,那种说不出来的温存,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