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的话让皇帝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倒也是。这种军国大事，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大不了输了重来。国家大事，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可不慎。
朱瑱问道：“赵卿所言，如何是好？”
赵岩的态度很镇静。
“陛下，唐贼虽来势汹汹，但是也有必败之兆。他们另立一个大盟主，成了军中第二个主人，这是败亡之兆啊。臣推荐段凝领兵，必可大破唐贼。”
朱瑱犹豫一下，但想到身为一国之君，应该乾纲独断。
是的，该下圣旨了，否则，群臣会小看我这个皇帝的。
“传旨，命王子明、段凝统兵十万，即刻北上，击破唐贼。”
李振小心问道：“陛下，两员大将领兵，不知谁是正的？”
朱瑱看看李振：“是怪朕说的不清楚？还是李卿你现在理解能力很差了？脑子糊涂了？”
李振只好跪下：“臣不敢。”
朱瑱见这个老臣跪下，也不想多指责他。
“朕再说一遍，以王彦章为大元帅，段凝为监军，领兵十万，即刻北上破贼！众卿，听明白了？”
这次当然听明白了。
接下来是在金祥殿召见王彦章、段凝。
王彦章并不认为自己是言行浮夸。
他说了一句令朱瑱高兴，却让旁人傻眼的话：“陛下，臣说三日，就是三日。明日臣领兵北上，三日必定破贼。”
好家伙，还在坚持大言炎炎。
“若臣三日未能建功，请陛下将臣首级悬首城楼，以为浮夸者戒！”
这简直就是军令状了。
三日不能破贼，提头来见。
朱瑱对王子明的表态“甚壮之”，亲自给王彦章斟酒。
“壮哉此言！子明此去，任何困难，朕都一力相助，切莫让朕失望！”
段凝将王彦章的表现传播了出去，整个京城又是一片哗然。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期待，王彦章真能说到做到。
可是梁兵的拉胯，让王彦章的脑袋越来越危险了。
是段凝搞的鬼。
故意延迟进军速度，一天半的路程，两天还没赶到。
王彦章笑了起来。
段凝不明白，这王子明的笑，好像是真的笑啊，不像是苦笑。
王彦章告诉他：“看起来，朝堂诸公，还真想看王某的首级啊。”
一道命令。
全军就地驻扎。
第二道命令，杀猪宰牛，全军痛饮。
段凝明白了。
眼看吹牛吹过了，王彦章现在是摆烂了。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王彦章都不在乎了，自己就更无所谓了，喝就喝吧，谁怕谁啊？
其实还真喝不过王彦章，段凝醉倒了。
听说梁军调动十万人马来攻，李嗣源是真不敢大意，细作比撒豆还多，一把一把撒出去，要确保情报真实准确。
没问题，梁军的确没赶到战场，而且天降大雨，现在全军躺平，大吃大喝。
李嗣源看着夜色里的雨丝，终于出了一口长气。
明天，王彦章的三天期限就过了，看他怎么吹牛？
王彦章根本没有摆烂躺平，看见段凝醉倒之后，马上带领一万骑兵，五百骑兵为一队，一共二十个小队，冒着大雨，疾驰德胜南城。
二十个骑兵队赶到德胜南城后，立刻劈开寨栅，从四面八方投入战斗，刀砍剑刺，杀人放火，整个德胜南城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雨夜里，根本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梁军。
混乱的唐军很快崩溃了。
人人争先逃命。
幸好李从珂给阿耶留下一批獒犬，梁军偷袭时被獒犬发现，疯了一样的狂叫。
李嗣源警觉起来，马上顶盔掼甲做好准备，这时亲兵来报，才知道梁军果然杀进来了。
根本来不及阻止有效抵抗，李嗣源记住了圣旨，自己不能在这里“凋零”，更不能让皇上“失态”。火速命人通知小寨的李从珂，父子两人率领败兵，败而不乱，弃城而逃。
第二天的黎明，雨过风停，朝阳东升时，梁军的旗帜又在德胜南城高高飘扬了。
段凝来到了德胜南城，几乎脑袋都要摇断了。无法相信，王彦章居然真的打败了李嗣源，打败了唐军，夺回了德胜南城！
段凝也不能不为之折服了，自己可是一路上给这家伙不断使绊子的，可是他居然不是靠那着名的霸王枪上阵杀敌，而是靠妙计麻痹敌人，一举成功。
这家伙如果智勇双全，那么抗击唐军的大元帅的桂冠，就永远到不了自己头上，
段凝心中暗暗焦虑。
偏偏王彦章如战神附体，连续攻占一连串的唐军在黄河南岸的寨栅，一直打下了杨村。
这样一来，战线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隔河对峙局面。
消息传到汴梁，全城欢腾。
最大的功劳自然是陛下。
朱瑱，这位年轻的皇帝，能够识人，将废置已久的王彦章重新起用，而且用人不疑，托付十万大军给王彦章！
陛下之英明果断，实在是当今伯乐天子啊。
连梁国的士人们都兴奋起来，有这样的明君在位，只要你有本事，还愁仕途不顺吗？
只是在黄河北岸的德胜北城，现在的气氛就相当压抑了。
李嗣源父子，作为败军之将，等待皇上的发落。
虽然皇上要他不可凋零，但是他的确是轻敌了，没想到王彦章会来个雨夜奇袭。
在唐朝众将的眼中，王彦章向来都是个一勇之夫，糙爷们。哪知道这家伙居然深通兵法，忽然来了个奇袭。
李存勖挥了挥手，让内侍给李嗣源父子松绑。
这次败仗，说实话，就算皇上本人在，也难以取胜。
“源兄，朕也不深责你，王彦章此番如此诡异，似有神助，朕不怪你。不过，你可想过，王彦章下一步，会干什么？”
李嗣源叩谢皇恩之后，来了这么一句。
“圣人这话，显然是被迫招架。但是陛下不是向来都主张致人而不致于人吗？为何担心王彦章打哪里？臣倒是觉得，应该反过来，让王彦章怕陛下打他！”
李存勖点了点头，回到御座上，继续思量。
为什么呢？本来气吞如虎，一举扫平梁贼的局势，怎么出了个王彦章，竟然横空出世，彻底扭转战局？
难道，战争还会有转折？
想想也是，一帆风顺的战争，过于低估这个老对手了。
看来，还应该再来点压力，让梁贼疲于应付。
可是目前，王彦章气焰正盛，照这架势，守住黄河防线，肯定不是他的风格。
又回到沙盘前，暗暗琢磨：王彦章的下一步，不是相州，就是魏州。
而魏州，那可是刚刚建立的都城，迁都刚刚开始，就让王彦章给攻占？
郭崇韬见皇上一直盯着沙盘，想了想问：“陛下，是当心王彦章渡河吗？”
李存勖看看郭崇韬。
郭崇韬很是镇静。
“臣有一计，可令王彦章只能死守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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