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我来帮你！”
耳边有男生在焦灼地喊她。声音并不陌生。甚至充满诚意。
柳小妙恍惚地回头，看到了一张久违的脸。
林家敏穿了身藏青色的西服，面料高档，很符合精英气质。
“林医生，好久不见了。小磕小碰，没事的。”她使出全部力气，流着冷汗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他显然不信。抓起她的胳膊往肩上一搭，弯腰仔细检查伤情。瞥见剐破的裤子里露出血淋淋的膝盖，神色顿时就凝重起来。
“这么深的伤口，要打破伤风。谨慎起见，最好拍片。还有凝血功能......应检尽检。”
“哎，我最近身体感觉很棒，千万不要过度医疗啊！”柳小妙强行狡辩。她是真怕被较真的林家敏抓回去住院。
“一瘸一拐，东倒西歪。不管你，对不住我的职业操守。”
不光看病厉害，口才也强悍。
柳小妙怔了怔。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一只悲催的跛脚鸭。不服也罢，尴尬也罢。估计整条街的行人，就自己最衰。难怪，连见惯了生死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
“涂点云南白药就好了。柳小妙”咧嘴，努力地笑。殊不知笑得比哭还让人难过。
“趴我背上。”林家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径直朝着停放在路边餐厅边的车走去。
车边站着一位短发女生。大约二十五六，面容清秀。浅色大衣，小黑裙。一瞧就很有气质。
“林大夫，这是谁？”
“我的朋友。”林家敏歉意地朝女子笑笑，“璐璐，今天有突发状况，改天再约吧。”
“嗯，你忙吧。”女生眼里掠过不悦。碍于情面，只得假装大度地挥手告辞。
车上，柳小妙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一定是人家的约会被搅黄了。低着头，满满的愧疚。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从后视镜看到她一脸不安，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林家敏握着方向盘，轻轻地笑了：
“没什么。换做别人，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院长安排亲侄女和他相亲。推不掉。碰巧遇到了柳小妙，以救死扶伤之名逃了。如有神助，简直是双赢。
然而，她勉强地笑了笑，一双大眼睛茫然无比。到底是怎么了？
林家敏听柳小妙提过，她有男朋友。于是委婉地试探：“需要给家人打电话吗？”
“不用。”她果断地摇头，“这点小伤可以忽略了。”
到达急诊楼，临近黄昏。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看着就心焦。林佳敏把柳小妙放在轮椅上，轻车熟路从急诊外科、骨科推到放射科。几乎都是随到随看，没排队。一路下来并不折腾。
进了注射室，一看是臀部肌肉注射，她说什么也不要陪。他执意抱起她轻轻放到椅子上，绅士地带上门走出去。护士捂嘴笑：
“扎个针而已嘛。林大夫又不是外人。我看他挺关心你的。不如放进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患者。林医生对病人都很好，也不敢劳烦。不然他就累成狗了。”柳小妙坚决不肯。
护士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专心致志地拿针扎下去。
她觉得像蚂蚁咬了一口。瞬间就拔出了针头。轻微到不敢相信。比起膝盖上的大痛，这点连粒芝麻都算不上。
“没有骨折，查血结果正常，打针也没不良反应——”林家敏看完一叠检查化验报告，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轮椅上的女孩不等他说完，就急着抓扶手站起来：
“不用留院观察了吧？膝盖抹了药，纱布也包扎得挺服帖。内服外用的也齐全了。还赖在医院，就是白白浪费宝贵医疗资源了。”
他抿紧嘴角，极有耐心地听着。似乎赞同。柳小妙滑动着轮椅，正要在自动售货机前扫码买根手杖，却被伸手拦下了。
“怎么，又不可以回去了？”她诧异地问。
“今晚谁接你？没人接，不能独自离开医院。”林家敏较真起来，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
“......”
柳小妙一时间无言以对。点开手机通讯录，纠结地看着一个个好友的名字。
“高燃最近又出差了。”
“瑛姐肯定不行。怕被李安娜再次加害。”
“郭姐和她同住，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新住址可泄露不得。”
“沈峻中午才帮我解围。晚上就不打扰了。毕竟也要休息。”
左右比较，化作叹息。心里不由得失落起来。兜了一圈，难不成还得在医院住？
“待久了冷，去急诊留观区吧？”林家敏低声征求她的意见。
“会有床位给一个轻伤的人吗？”柳小妙苦笑起来，“要是占用了危重老年患者的资源，我会良心不安。”
“有三十个床位。还可以在走廊上加临时的。实在拥挤，就在我值班室凑合一晚算了。”他说完，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倒不是怕被同事撞见。就怕她会觉得趁人之危，好心当成驴肝肺。
“去女洗手间里也可以。夜深了人还少呢。我就算说梦话，打呼噜，也不会吵到其他病人。太棒了。”她自嘲地笑笑。
“洗手间病毒细菌多。伤口感染发炎，很危险的。”
林家敏劝得口干舌燥。柳小妙心一横，厚着脸皮去了急诊观察区。一再坚持在门边过道待着。不和老人争床位。
他拗不过她。从值班室拿来毛巾毯：“裹着。小事找护士。急事找我。”
“辛苦林大夫跑了一晚上。改天我好好谢你。”柳小妙催他快回去值班。等人一走，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四面八方都是老头老太。大多都是“三高”慢病，住院部床位紧缺，才暂时在此过渡。大家闭着眼睛吸氧，睡觉的气氛特别好。
她的困意也逐渐加浓。白天所经历的疼痛，也随着感官的麻痹越来越淡......
周逾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慢慢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黑得不见五指。病房里的灯光柔和。氧气面罩和熟悉的咝咝气流声，听得真真切切。
“不是做梦？我怎么又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