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宋观舟侧目,“姐姐,你如此贤惠,黄三他领情吗?”
一句话,戳中了穆云芝心思最柔弱的地方,她努力克制住悲伤,低垂的螓首,缓缓摇了一下。
“观舟,他确实不领情。”
一旦开了口,后续的话,也不再觉得难言,穆云芝声音低沉,同宋观舟娓娓道来。
“除了洞房之夜,表哥未曾与我亲近过,我们平日睡在一床,吃在一屋,却无比疏离。”
苍天!
宋观舟听来,咽了口口水。
“他不碰你?”
“说来不怕妹妹笑话,洞房之夜,也不过是为了那抹落红,能与长辈交代,否则——”
黄执是不会碰她的。
宋观舟听来,更为气愤。
她都想骂句脏话了,“咋地?还想为外头的人守身如玉啊?”
我呸!
穆云芝睫羽之下,眼眸深处,藏着痛苦,“……妹妹眼里,我穆云芝虽无倾国之色,但自小恪守家族教养,未曾做过出阁之事,也算得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可他——”
提及这两个月的新婚日子,穆云芝一声长叹,“他的嫌弃,共处一室的冷漠,让我越发觉得自己实在可怜,连个要饭的叫花子都不如。”
端庄如斯的穆云芝,想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不顾体面,与旁人这般说起自己的日子。
自小在家族、母亲的教养下,她最新学会的就是身为主母、妻子的体面。
然而,在韶华苑里,对着只见过几次的宋观舟,她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迷茫、疲惫的容颜。
“观舟,他从骨头里都在嫌弃我。”
宋观舟听着穆云芝平淡无波的声音,她几句简洁的话语,透露出极大的悲伤。
“他有何资格嫌弃你,负心薄幸的是他,而非你。”
“是啊。”
穆云芝抬眸,眼里蓄满了泪水,“当初退婚,他闹得轰轰烈烈,舅舅舅母打了他,也骂了他,这桩亲事退不得,但也给了他另外一条路,待我有孕 ,他就可抬了那姑娘回来。”
卑微到这等地步。
宋观舟都不忍看下去,哪知穆云芝摇摇头,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绝望的笑意。
“他说那位姑娘不会为妾。”
靠!
宋观舟听到这里,恼怒起来,“他自个儿惹的风流债,与你何干?你守孝耽搁了婚期,本是你孝顺,而今倒是推到你身上了。”
“这亲事,若我父亲尚且在世,定不会容我再进门,退了……,就退了。”
可是——
穆云芝低头,“我身后,还有弟弟妹妹,寡母心忧,舅舅舅母不舍,我也毫无退路,这才成了亲,原本想着……,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有何不可?反正,好些个后宅妇人,过到最后……,不也是这样吗?”
“不一样的。”
宋观舟给穆云芝添了热茶,软声说道,“人家是打打闹闹,人生也就过去了一二十年,你这才开头呢。”
“是啊。”
穆云芝无望一笑,“这种日子,我都快过不下去了。去跟舅母、嫂子作伴,她二人又心生怜悯,想着多容我与表哥夫妻相处,却不知我坐在屋内,被人嫌弃,如坐针毡。”
宋观舟听完,甚是愤怒。
“黄三竟是这样的男人,毫无担当。”
穆云芝垂眸,“有些时候,我也怨他,怨他不顾我,不顾他自己,任由走到如今这一步。”
宋观舟满眼担忧,这是她不曾遇到的事情。
“那云芝姐姐心底如何想的?”
穆云芝惨淡摇头,“我没有想法,心里乱成一团,恨如今冰冷彻骨的日子,但也知晓,这是最好的结局。”
宋观舟低叹,“云芝姐姐,不必理会他就是。”
穆云芝微微抬头,闭目迎向日头,“还是得理会的,至少,我得有个儿子傍身,所以——”
说到这里,她侧首看向宋观舟,“我还得伏低做小,等着他愿意心生怜悯,给我一个孩子,若是个儿子,往后……,我再不看他多一眼。”
太清醒了。
宋观舟听来,幽幽叹了口浊气,“你何错之有,明明是他不做个人,枉他报读圣贤书,脑子里确是这么个豆腐渣。”
豆腐渣?
穆云芝被逗弄的捂嘴失笑,“……你往日还看得上他的?”
宋观舟点点头。
“那是自然,中秋看灯时,我与四郎走散,也是你家三郎看到我,帮了不小的忙,否则姐姐也知晓,我这容貌,真被歹人看到,不想着拍花子拍走才怪。”
“观舟莫要这般说。”
“实话,可我以为他是个端方的君子,哪知如此混账,身为男人,既然选择了,就该做出点担当来。是他先变心的,而非你辜负他,即便是嫌弃,也是你嫌弃他这混账,哪里轮得到他来嫌弃你?”
宋观舟越说越是气恼。
穆云芝看到宋观舟不管不顾,斥责黄执,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委屈,也慢慢松快下来。
“观舟,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一句话,问住了宋观舟。
她当然不是那等没脑子的,开口就同穆云芝说,和离和离!摇旗呐喊,展示所谓的新思想。
这是脑残行为。
宋观舟起身,抱着手来回踱步,她脑子飞快转动,最后抹了把脸,挨着穆云芝坐下,动静不小,吓得穆云芝都不敢说话了。
“云芝姐姐,你告诉我,你需要达到的目标。”
“啊?”
“目标,就是对你重要的,比如……,名誉、金钱、听话的丈夫、聪慧的儿子,你想一想,我来给你出馊主意。”
这——
穆云芝微愣,片刻之后,几分落寞,“好似都不是我能拥有的。”
“云芝姐姐,不要贪心,就说出如今对你最为要紧的,与我说来。”
“不论几个?”
“你极为聪慧,就当是做生意一样,赚钱才是最终的目标,至于过程中,遇到多少烂人,多少阻拦,都只是经过,不是结局。”
头一次,有人这么问穆云芝。
她微微愣神,继而垂眸,开始深思。
良久之后,“照观舟你这般说来,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生个哥儿,在黄家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