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烟意外的是，病房里有两个人。
除了外婆，席母也在。
“外婆。”
沈烟冲着病床上的老人家叫了一声，随即又看向床边的席母：“伯母好。”
席母打量了她一眼，客气地点头：“嗯。”
外婆看见她，脸上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伸出手道：“小烟，过来。”
沈烟走过去，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的手干瘦粗糙，就像一截失去水分的枯树枝，沈烟愣了一下，随即鼻子发酸。
“外婆，对不起，我很久没来看您了。”
外婆的眼神很暖，微笑着道：“知道你忙，外婆不怪你，只是担心你，怕你过得不好。”
“我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沈烟努力地笑起来。
外婆打量着她的头发，“我们小烟的头发还是这么漂亮，比绸缎还亮，以前外婆最喜欢给你梳头发。”
沈烟摸了摸一头顺直的黑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这孩子心思细腻，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就怕你受委屈。”
外婆的气息忽然变得艰难，“还好云朔也成长起来了，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尽管找他，他跟我保证过，一定会保护你。”
“妈，您少说点话。”
席母忽然开口，替她揉着胸口顺气，嘴里嘟囔道：“再说，云朔将来会有自己的家庭，哪有时间保护别人呀！”
外婆摆了摆手，无力地躺下。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沈烟，又朝门口看了眼，一滴浑浊的老泪从眼角落下。
护士过来给她吸氧。
沈烟站在一旁，看着陷入昏迷的外婆，再也忍不住，转身朝外走。
席云朔一直站在门口，沈烟侧身从他旁边经过。
跑了一段距离，到了一个拐角，沈烟直接泪崩。
“小烟。”
席云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烟扭头看他，紧抿着唇，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可怜又委屈。
席云朔上前一步，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揽进怀里。
独属于他的气息涌入鼻腔，沈烟再也坚持不住。
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揪住他的外套，放声哭出来。
“外婆……她……我不知道……对……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哭得太厉害，根本不成句子。
席云朔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烟的眼泪才停下，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烟，我们都知道，老人家到了时间，就会离开。”
他的声音中透着极端的理智和冷静。
沈烟抬起通红的眸子看他，瘪了瘪嘴，带着哭腔道：“你别装了，你心里比我还难过，外婆告诉过我，你小时候最黏她了。”
此话一出，席云朔镜片后那清冷的眸子，瞬间动了动。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
沈烟抬起手，捧着他的脸：“席云朔，没人规定你不准表达感情，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席云朔皱了皱眉，转身要走，却被沈烟拦住。
“你让开！”
席云朔俊冷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烟挑了挑眉，坚决不让。
席云朔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墙角，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肩窝。
沈烟微微怔住。
接着，猫眸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伸出手在他的后背轻拍。
她听到他轻声抽泣了一下。
五分钟后，席云朔直起身子，长长舒一口气。
沈烟仔细打量着他，皱眉道：“你到底哭了没有，眼睛怎么没红？”
席云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漠，推了推金丝眼镜，开口道：“你猜。”
说完，转身就走。
再次回到病房，外婆已经睡着了。
席母坐在床边默默擦眼泪。
沈烟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她几句，但两人关系一般，实在说不出口。
抿了抿唇，她转身离开。
刚到病房外，碰见席云朔从医生办公室回来。
“外婆怎么样？”
她问道，声音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哭腔。
席云朔眸色微沉：“医生说就这一两个月了。”
沈烟鼻头一酸，又想哭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改天再来看她，你去安慰一下你妈吧。”
她转身要走，席云朔忽然叫住她。
“那个覃扬，你要离他远点。”
沈烟翘起红唇，“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覃扬，我和其他男人约会就没问题咯？”
“记住我的话。”
席云朔沉着脸，转身走进病房。
沈烟再次在他这儿扑了个空，他永远这样，对她的试探视若无睹。
刚要走，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席母的声音——
“明天蕊安和她爸爸来家里吃饭，顺便商量合作的事，你准备一下。”
“嗯。”
席云朔很淡地回应。
席母又道：“你外婆这个样子，我想在她离开前，让你和蕊安把婚事定了，也好让她走得安心，你怎么看？”
安静片刻。
席云朔开口：“都听您的。”
哗啦！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
沈烟捏紧拳头，仰头望天。
沈烟啊沈烟，你还在期望什么，他父母看不上你，他又一贯是个恭顺父母的好孩子，你们之间怎么会有可能呢？
指尖扎得掌心生疼，沈烟浑浑噩噩地离开。
**
“再来一杯！”
喧闹的酒吧里，沈烟将空酒杯往吧台上用力一掼。
“小姑奶奶，这才进来不到半小时，你都喝了五杯了。”
李斐然看不下去，按住她的酒杯。
“你闪开，我要喝！”
沈烟一把推开他。
李斐然支着脑袋，侧身打量她，啧了一声：“你到底为啥心情不好？”
沈烟哼了一声，不说话。
李斐然俊朗的脸忽然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又是因为三哥吧？”
沈烟到了唇边的酒杯一顿，猫眸瞥他一眼。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果然。”
李斐然无奈地摇头，“沈烟，你说你有这种姿色，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沈烟一仰头将酒喝光，苦笑：“你以为我想？”
李斐然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往周围看看，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人。”
沈烟回头，看了眼四周热闹混乱的人群。
从她进酒吧开始，就有不少异性盯着她看。
她翻了个白眼，“没兴趣。”
李斐然又“啧”了一声，指着自己：“你怎么不看看我？”
沈烟又要了一杯酒，此时她的双眸已经有些迷离，她扭头看着李斐然，忽然整个人向前，鼻尖几乎贴着李斐然的鼻尖。
那张绝美的脸蛋无限逼近。
李斐然呼吸一滞，整个人慌乱了一下下。
“你嘛——”
沈烟笑眯眯看着他，纤细的手指搭在他肩膀上，“其实你挺帅的，怎么没见你交女朋友啊？”
李斐然干笑两声：“你猜。”
沈烟蹙眉，有些不高兴，收回身子。
“你们怎么都让我猜，我哪能猜中你们的心思，你明明会对我脸红，为什么却答应娶别人？”
她絮絮叨叨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
这时，旁边递来一张纸巾。
沈烟接过纸巾，用力擤鼻涕。
李斐然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缓声道：“小烟烟，别难过，要是席云朔不要你，咱俩凑一对吧，我要你。”
沈烟只当他在拿她寻开心。
粲然一笑：“好呀，你可不准反悔。”
“拉钩。”
李斐然伸出手。
沈烟笑着和他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