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年夜
吃了年夜饭，段逢雨陪着梦仙楼和天邦的众人痛快喝了顿酒，梦仙楼老一辈人喝醉之后，看到段逢雨突然一阵抽泣。
他们哭着说能再遇小公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小姐的仇终于也算是能够报了。
段逢雨安慰着他们，可是那几个老人却哭的愈发厉害，最后是被幕长卿和林青山一起架着抬下去的。
最后这一顿年夜饭总算是吃完了，吃完了饭就要开始守夜。
今年的守夜，也算是这天邦分部头一遭，段逢雨没有想过让其他人一起，让下人收拾好一切后，段逢雨一个人去了分部大堂，这里是议事的地方，也是整个天邦的中心。
在大堂两侧，是无数把椅子，而在最前方的主位只有一张椅子静静放在那儿。
段逢雨拿出刚才顺的一个大铁锅，随意丢在地上，将干柴放在锅中，轻轻一个响指便在柴火中升起了一团火焰，他随便拉过两张椅子，拨弄着火堆，伸手烤火。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段逢雨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缓缓抬头，一个人影站在屋外，屋外风雪轻轻呼啸，那人在雪中抱着什么东西，巍然不动。
“既然来了，过来烤烤火吧。”段逢雨好似猜到了会有人来，指了指另一张椅子。
那人缓缓走入大堂，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本来的嬉皮笑脸被沉默的坚硬所代替。
李牧抱着两坛子酒坐在了段逢雨的对面。
“怎么？酒没喝够？”段逢雨笑着摇头道，“也对，你号酒神，对酒又岂会有满足之时。”
“忙于奔波多时，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与大哥如此畅快喝酒了，难得有机会，我又岂能放弃。”说着李牧将一坛酒递给了段逢雨。
两人不言，酒坛对碰，皆是大口饮酒。
一坛酒很快就喝尽，李牧不知抽了什么风，将酒坛子随手一丢，从空间之戒中又取出两坛，“来大哥！喝！”
段逢雨不语，只是一味饮酒。
两人喝了不少，满地的酒坛都能作证。
李牧打了个酒嗝儿，他居然没有用灵力化去酒劲，他胡乱扔掉手里的空酒坛，含糊道：“不够......再、再来......”
段逢雨一把按住他的手，没有让他继续取酒。
李牧看着段逢雨拦他，居然破天荒的大怒，“大哥何故拦我！”
“你醉了。”段逢雨摇头，轻声道。
“醉？”李牧用力甩开段逢雨的手，手指指天大声发问，“向来只有我醉人，何人能醉我？”
段逢雨不说话，两人沉默着，空荡的大堂里只能听见柴火不断劈里啪啦的声音。
李牧摇晃着脑袋，打量着段逢雨，又打了个酒嗝儿，问道：“大哥......你怎么变了。”
“你以前不这样啊......”
“你怎么不笑啊？你笑一个大哥......求你了.......”
“大哥你说句话啊，你不是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吗？你不是......嗝儿！你不是想要逍遥天地间吗？”
“可现在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
“你说话啊大哥。”李牧推了一把不为所动的段逢雨，可是段逢雨仍旧沉默。
“我让你说话！”段逢雨一味沉默，让李牧不由得怒了，他一脚踢开酒坛，一把抓住段逢雨的衣襟，醉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段逢雨，“为什么你要变成现在这样！”
段逢雨的目光和李牧对上，李牧好似清醒了几分，缓缓放下手，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一只手敷在眼前，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角和肩膀轻轻抽动，笑声不断从大堂传出。
可是指缝间，那一行行眼泪却在不断流下。
“大哥.......”李牧瘫靠在椅子上，敷面的手并未放下来，他的声音低的就像是在呓语，“我们还回的到从前吗......”
段逢雨轻声道：“当然，为什么不会呢？你可是我在神界认识的第一个兄弟，我们的相识甚至比我和帝渊还早。”
“你是我的兄弟啊。”段逢雨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可我还能做你的兄弟吗？”李牧笑的凄凉，眼泪不断流下，他好似自问自答般，“我应该做不了你兄弟了，我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的事。”
“有我在，什么事都会好的。”段逢雨身体缓缓绷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情绪开始失控的边缘，就像野兽捕食前的征兆，今日的李牧并不会注意到此时的段逢雨，眼底流淌的金色越来越强烈，“很多事别去做了，我会帮你兜底。”
他再次重复，“有我在，什么事都会解决，大家不会知道任何事，我们仍旧是兄弟。”
“可是大哥.......”李牧缓缓放下手，他的右眼之中，一抹金色在火光的映射下仿佛流淌的岩浆。
那么的炽烈.......那么的威严！
“大哥.......现在你再回答我，我还能是你的兄弟吗？”金色独目对上了黄金双瞳，丝毫不避，好似分庭抗礼！
沉默了好久，段逢雨才沙哑着开口，“你也是双神位......”
“是，而且是先天双神位。”李牧缓缓道。
“你的神位并非下界生灵飞升所得，你是天道的一道化身！”段逢雨倚靠在木椅上，好似明白了一切，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某种意义上......你就是天道！”
“这就是为什么当你身入霸道之时，我反应会如此剧烈。”李牧苦笑摇头，“因为我知道大哥你的性格，你认定的事哪怕是拿刀架你脖子上也无济于事，就像当年神战一样，你说要杀了帝渊，就一定会。”
“可是......可是你是为何啊？”李牧痛苦质问道，“相守数十万年的天道，就为了区区的一介凡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值得吗大哥！”
“区区的一介凡人......”段逢雨喃喃重复，“在你的眼里，平安镇的各位、西北塞外的同袍、还有这一次永安城中死去的大家，只是区区的凡人？”
“我告诉你，他们有血有肉，于你我皆有情，平安镇于你我有养育之恩、塞外同胞于你我有袍泽之义、永安城誓死相随的诸位！更是以命相拼，救我等于水火！”段逢雨的声音不断拔高，“凡人？不，他们都是我们的身边人，是亲人！如果说我不为了他们舍弃天道，我还能为了谁？”
李牧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段逢雨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你我大道之争，莫要牵连他人。”
“自然。”李牧轻轻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大哥。”李牧背对着段逢雨，轻轻唤了声。
段逢雨抬头看去，李牧微微侧过头，轻声道：“你......还信我吗？”
段逢雨沉默着，就在李牧以为段逢雨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见身后略微哽咽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永远是你的大哥，你这个混小子，妈了个巴子......每次都不让我省心，又给我惹祸......你就滚吧！”
“反正老子一定会把你揍成一个猪头然后把你丢给玄秋，然后再让她揍你一顿！”
“妈了个巴子......我还要编个理由骗玄秋，你真他娘的对不起她！”
李牧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低头用力抹了把脸，转身扯出一个笑脸，“好嘞，到时候我一定向玄秋好好道歉！”
李牧猛地一甩长袖，朝坐在大堂中的段逢雨拱手作别。
段逢雨目光哀伤，叹了口气，朝着离去的背影轻轻摆手，像是送别的再见，又像是欲说的挽留。
这个年夜刚刚开始，天邦大堂的孤寂更浓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