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膳食是出了名的好，沈渡这种过习惯了粗糙生活的人看来堪比宫宴，没办法，他吃过的最好的宴也就是宫宴，其次就是侯府的宴。
看着沈渡两眼发直，夫妻俩对视后让柳絮过来给沈渡布菜，柳絮刚拿起筷子，沈渡就面红耳赤，一把薅起自己的碗：“不必，本官不习惯有人伺候。”
柳絮怔在那里，先看祝久儿的神色，祝久儿勾了勾嘴角：“沈大人倒是与众不同。”
“本官虽然出生在沈家，却是旁支，从小过的不过是普通日子，也无人照顾，最后才被抱养到主支生活，从来也未适应过那富贵日子，所以不劳烦柳絮姑娘了。”
祝久儿就给柳絮使眼色让她退下。
柳絮索性转身离开，沈渡这才如释重负。
萧天洛也不说正题，先吃饭要紧，沈渡慢慢地也放开了，要说这侯府的厨子真是一流。
其实本也想得到，萧天洛能让天香楼焕发生机，自己府里的伙食肯定差不了。
再想到自己府里的厨子，不过是糊口罢了，也就幸好有钱采买，所以食材差不多，但论烹饪的技巧，差得遥远了。
待吃到七分饱，酒也喝了两巡，萧天洛才似笑非笑道：“方才沈大人不想让柳絮伺候，到底是随性惯了，还是不想辛苦柳絮，更不想让她觉得她是奴婢的身份？”
祝久儿整个人呆住，不敢相信萧天洛就这么把窗户纸给捅破了，险些呛到自己。
沈渡的猜想成真，无奈道：“萧公子今日是准备一环套一环，将本官套死在里头？”
“倒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柳絮与我夫人的关系匪浅，她的终身大事也是要由我夫人做主的，既然我二人发现了端倪，也不好拖延下去，最近夫人本就在操心柳絮的亲事。”
沈渡的手一抖，看得夫妻俩同时挑眉，两人默契的表情惹得沈渡一阵发酸。
这对夫妻出名地恩爱，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赘婿契书曝光也没能影响他们的关系，倒是让大小姐站出来护夫，让百姓们见识到了两人的情深，扭转了风评。
今日看来，当初的事情并非作戏，两人的确生了情，且是深情，现在夫妻二人默契无双。
再听到祝久儿居然在操持柳絮的亲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此事说起来也有月余了。”祝久儿直言不讳道：“彼时她告诉我不想嫁人。”
沈渡的心是突然提到嗓子眼，又狠狠地落下，坠得他心口疼。
他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竟是不想嫁人？
“沈大人，恕我直言一句——齐大非偶的道理大人应该是懂的，柳絮于我不是普通的丫鬟，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我是想她有个好归宿，但若是上赶子给人做妾，还是免了。”
祝久儿又说道：“大人的官阶摆在这里，沈家其余人虽然落魄了，但岂能看着大人娶一位丫鬟，但若是让我家柳絮做妾，我就枉与她结识一场，所以大人啊……”
“若是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柳絮要嫁，我们也是不会同意的，还有，大人在此之前不如想想如何打消柳絮不想嫁人的想法。”
祝久儿说完嘴角勾起：“柳絮不比别的女子，她的阅历多，见过的人也多，自有想法。”
言下之意不是他们拦着，而是要先拿下柳絮的心，再拿下这世道的偏见。
不然谈何喜欢？
沈渡明显是将他二人的话听进去了，端着酒杯迟迟没有说话，眸孔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柳絮初开始是站在门外的，将三人的话全部听了去，因为脸红心躁，终于是待不住。
“有一点我们夫妻二人都不太明白，大人是何时看上我们家柳絮的，既然她的身份不合适，必定有大人喜欢的地方，又是源于何处？”
当三人把话说明白后才发现当事人之一的柳絮已经不在外面，祝久儿最了解柳絮的脾气，知晓这丫头定是臊得慌，这才慌不择路地跑了。
同样没有看到柳絮的沈渡眼底满是失落，但他也是无比地激动，在来以前，他没有想到萧天洛和祝久儿会亲手戳破这层窗户纸。
戳破了后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但好过自己难以开口。
直到沈渡离开后，柳絮才悠然现身，看向夫妻二人的眼神有几分无奈。
萧天洛见势不妙，这主仆二人必定有话要讲，他借口要看三个孩子抬脚就走，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二人，女人的事嘛，男人还是少掺和得好。
待门合上，柳絮轻声说道：“奴婢也以为齐大非偶，沈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他可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女子，奴婢身份卑微，本就不配，也不想让大人陷入非议之中。”
“柳絮，你只说不配，想他找到的是更适合自己的女子，但适合并非喜欢，你可懂？”
沈渡若是只想找一个合适的女人为自己操持中馈，只要略微下行就能找到。
但他仍旧单身这么多年，把日子过得粗糙不已，可见他就不在乎什么合适不合适。
“你可知他为何爱慕你？”祝久儿嗔怪道：“方才都听了大半，怎么不听到最后。”
这一点柳絮也着实好奇，在自己因为柳杏的事情进入大理寺前，她与这位大人根本毫无交集，不知怎么地就招了这位大人的眼。
且现在想想，当时在与沈大人的交往中就能感觉到对方的耐心与温柔，以至于她觉得外界的传言不可尽信，这位活阎罗分明也有另一面。
原来从那时候起沈大人对她就是另眼相待的，柳絮后知后觉：“请大小姐明言。”
“你未入侯府前，被人牙子带到侯府前其实就见过他了，”祝久儿说道：“杏花巷里。”
柳絮脑子里闪一个模糊的画面，但时隔太多年，实在是模糊得不像样，只隐约记得自己在那条巷道里遇到过一位少年，她做过什么？
“彼时沈大人从旁支来到主支，但日子并不好过，沈家为了让他成才，不是说悉心教导，而是严苛教导，若是学业不佳便会被罚不能吃东西，身上也没有银两，只能忍着饿。”
“那一日你看到饿得快要晕厥的他，将手里唯一的吃食给了他，你当时年纪小，自然是没有记忆了，不过他比你年长些，自然是记得的，后面还跟了你们一路，发现你进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