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瑞的脸有点儿绿。
他做梦也没想到，宋思铭人没来，都能抢了他的风头。如果宋思铭接受了他的邀请，来到了现场，那还得了？
正想示意主持人，赶紧结束记者提问环节。
青山日报的记者，突然向张孝儒提出了一个宋思铭以外的问题，“张局长，市文旅局与运河开发公司之间并没有隶属关系，也就是说，在运河景观带的建设上，市文旅局只能提供意见和建议，运河开发公司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请问在这种客观条件下，如何能够保证运河景观带，符合市文旅局预期？”
这个问题让欧阳瑞一怔。
因为，在这种场合，提出这样的问题，明显有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之嫌。
如果是那种不入流的自媒体，为了博眼球，提出这样的问题，勉强还可以理解。
可现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青山日报。
青山日报可是青山市委机关报，属于青山官媒中的官媒。
这种官媒，挑选记者时首要一条就是政治过硬。
但眼下这个记者，哪有一点政治过硬的样子？完全就是政治小白！
欧阳瑞很想听听，张孝儒这个官场老油条，面对这种敏感问题，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不止是他，青山文旅局，青山广播电视台，青山运河开发公司的一众领导干部，也是齐刷刷望向张孝儒。
刚刚张孝儒回答宋思铭为什么没到现场那个问题时，回答得很巧妙，但眼下这个问题，明显要难上数倍。
当着这么多媒体，真要回答不好，或者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那张孝儒丢人可就丢大了。
市文旅局和市广播电视台的某些人，眯着眼，静待张孝儒出丑。
是，在挤走原来的副局长黎家祥之后，张孝儒已经彻底掌控了市文旅局的局面，但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对张孝儒心服口服。
青山市文旅局的全称是青山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是由原来的文化局，旅游局，广电局三局合并而成。
其中文化局，属于绝对的弱势部门，养老部门。
而张孝儒又是原来文化局的局长，原属旅游局，广电局的人，自然看不上张孝儒。
当初，身为副局长的黎家祥，能架空局长张孝儒，跟这批人不无关系。
这也让他们甚为怀念，黎家祥当家的那段日子。
所以，他们很希望，张孝儒能犯个严重的错误。
最好被直接调整出市文旅局。
那样，他们的好日子就又能回来了。
然而，张孝儒根本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面对青山日报记者的提问，张孝儒微微一笑，“你说的这个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我其实很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首先，我相信边泰和边总领导下的运河开发公司，是一个能够虚心接受意见和建议的集体，其次，我也相信市文旅局和运河开发公司，在大方向上是完全一致的，大家都想把运河景观带搞好，哪怕细节上，稍有出入，也不影响大局，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体系结构是可以调整优化的，就比如文旅局，原来是文化局，旅游局，广电局三个局，为了更好地协调各方面的关系，提高工作效率，才有了现在的文旅局，同样的，运河开发公司的隶属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青山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很重视运河景观带的建设，他们会打破一切瓶颈，保证运河景观带平稳，迅速地向前推进。”
这番话讲完，现场鸦雀无声了至少十秒钟。
大家在思考，思考张孝儒的潜台词。
首先，其次，那是套话，没什么意义，主要还是最后这一点。
“张局长，您的意思是运河开发公司将划归市文旅局？”
还是被欧阳瑞评为政治小白的青山日报记者，以非常直白的方式，追问张孝儒。
“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还是等官宣吧！”
张孝儒说道。
而这样的回答，相当于已经官宣了。
这一刻，欧阳瑞整个人都不好了。
运河开发公司归了市文旅局，那他提前筹划的那些操作，可就不好操作了。
因为，每一项都得经过市文旅局，经过宋思铭。
宋思铭的眼睛里不揉沙子，而且，宋思铭作为招商引资的能手，对于各种隐蔽的商业操作，肯定再了解不过，很难蒙混过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听从了董天运的建议，没有和宋思铭把关系搞僵，不然，后续的事情更难办。
当然，也有感觉好的。
就比如边泰和。
别看他签字，盖章的动作那么麻利，可事实上，他比谁的压力都大。
两周前，接受了常务副市长何志仁的指示，第一次要跟丰瑞国际签约的时候，宋思铭就跟边泰和说过，只要运河景观带的建设过程中出了问题，他边泰和，绝对是排名第一的背锅侠。
如今，第二次签约，指示他签约的人变了，从常务副市长何志仁，变成了市委书记黄铁军，但他背锅侠的身份不会改变。
黄铁军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是明示他和欧阳瑞签合同，而是暗示，就是因为黄铁军也知道这里面有风险，搞不好要出事。
真出了事怎么办？
肯定是签字，盖章的那个人，承担责任。
哪怕边泰和提出是黄铁军暗示的结果，黄铁军也会以一句，“你擅自揣度我的意思，但揣摩错了”，直接把自己撇清出去。
想明白这些，边泰和压力能不大吗？
但是，运河开发公司一旦划归市文旅局，他就不是第一责任人了，天塌下来，也是个高的先顶着。
一想到这里，边泰和差点儿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