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变异体群突然分开了一条通道，有一只十几米高的变异体从中走出。
它并不高大，甚至比周围的变异体还要矮上半个脑袋。
它的身上并没有粘液，但身上却遍布了喷口。如果无视它多出来的两只脚和两只手，以及那满脑袋的眼睛和耳孔，那它看起来还挺像一个人类的。
虽然林语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听到这只变异体口吐人言时还是惊讶了一瞬。
“你……身上，有，我们……味道……”
这只变异体说话并不连贯，但也能勉强听懂它的意思。
那满头的眼睛四处乱瞟，阿大几人没明白它说的是谁，但林语却心知肚明。
变异体说的，是她身体里的那一半变异体基因。
林语没有说话，她不想将自己是半个变异体这种事暴露在阿大和阿玲面前。
“为何……不，来…王……身边……？”
忽地，它那满脑袋的眼睛都定在了林语身上，像是要把林语盯出一个洞来。
“为何……与人类…为伍……？”
“你……背叛，了……王？”
变异体的话絮絮叨叨，每说一句，就靠近林语几分。说到最后，它和林语的距离也不过剩下了五步。
这下子，即使林语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被变异体挖了出来，摆在了阿大和阿玲面前。
林语没有吱声，变异体便一直同她僵持着。
“阿大！阿玲！林语！”
阿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伴随着两声犬吠。
她拼尽全力奔跑着，即使岔气了也不肯停下。
阿玲扶住了阿九，却没有应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林语身上。
猜疑，打量，恐惧……
一道道视线宛如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进林语的心脏。
阿九不明所以，呆愣愣的跟着看向林语：“这是……怎么了？”
毛毛察觉到林语的情绪不太对劲，走到了她身边，用头蹭着她。
阿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说啊！”
阿九急了，她讨厌这种要说不说的行为。
“阿九，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林语问我们的问题吗?”
思考良久，阿玲反问了阿九。
阿九回忆着：“你是说哪个？”
“就是人形变异体的那个。”
闻言，阿九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阿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阿九看向林语，有些不可置信。
“为何……与人类，为伍？”
“为何……不到，吾王……身边……？”
“为何……你的…味，道……如此，混乱……？”
变异体又开始质问，它满脑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语，空洞无神。
林语死死咬住下唇，手不停地颤抖着。
没有人敢上前，此时的林语已经变成了危险人物。
林语的思绪混乱，她几乎感觉脑袋要炸掉。
是她想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她根本没得选！
从她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拥有这份力量，是否愿意承载这份基因。
她的一切仿佛只为了那个目标服务，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类。
那种窒息感再次出现，林语整个人被冷汗浸湿。
她张开嘴，却依然无法呼吸。
整个人像是被塑料膜紧紧包裹，然后用橡皮筋缠绕，无法动弹。
终于，她能够进行呼吸，麻痹感却接踵而来。
像是被电击一般，从头到脚，都一阵阵的发麻。
手不受控制的张开，变成了鸡爪的模样，紧绷着宛如抽筋一样，动弹不得。
长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了两半。
她该要怎么反驳，该要怎么解释？
毛毛感受着林语的情绪，越来越焦躁。
它不停地发出呜呜声，希望能让林语回神，却没有任何用处。
“……我……”
林语终于说出了一个字。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颤抖，恐惧和不安紧紧包围着她。
她害怕被人厌恶，害怕被人所恐惧，害怕被所有人抛弃。
“我，不是……”
嘴唇发麻，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力气。
眼睛酸涩，一股股泪涌出蓄于眼眶。
“我不是……”
她不知道这是解释还是狡辩。
任何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走，剩下的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是变异体！”
倏地，林语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她是人！”
自己无法说出的那两个字被人代替着说了出来。
周围的氧气重新聚起，林语深吸一口气，终于回到了人世间。
她转头看去，发现是阿九。
“林语不是变异体！林语是人！是和我和阿玲还有阿大一样的人！”
阿九的声音振聋发聩，在头顶回响，久久不曾散去。
“阿玲，阿大。这些天，林语所做的一切哪里不对？你们怎么就要这么对她？”
“阿玲，那天晚上你亲口说，那应该算是人类而非变异体。”
“阿大，如果我没猜错，林语她刚刚肯定还在帮你们。”
“林语救过我，和我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够久，但她的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好人！”
不知道为什么，阿九说着说着，自己也流出了眼泪。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也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经历的！”
阿九的手又紧了几分，死死抱住林语。
“林语，她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是什么变异体！”
阿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林语的额头，又慢慢滑落。
可奇怪的是，这滴泪始终温热，不曾凉下半分。
毛毛小声哼唧着，伸出舌头舔舐着林语的手。
怀抱是温暖的，眼泪是温热的，还有毛毛的舔舐……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或许是曾经束缚住林语的枷锁。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四肢逐渐恢复了力气，嗓子不再像是有东西堵塞。
“阿九，谢谢你。”
林语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