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4401宿舍学生搬回箱慢慢数里面的零食，笔，本子，眼睛眯作一条缝隙，明显雀跃。有的则是捣鼓着宿舍里老收音机，里面传出“呲啦呲啦”声。
半晌，歌谣回荡屋里。
宿舍学生家境不同，有的困顿，有的富裕。寝室长是N省人，性格豪爽，家境算是中等，算是寝室里的矛盾调停者。另两位一穷一富，常常互相怼，可兄弟感情方面非常不错。
“李毓，零食？”
“随便吃。”
“棒！”
免费零食，天上掉馅饼。舍友嚼着猪油糖，嘴巴里含含糊糊提着自己的眼光：“当初俺第一眼就觉得，你肯定是学习的料，果然是第一名。”
“001咋做的，能教吗？”
001是真的绝，闻言室友一个两个竖耳倾听，眼里亮若星辰。今日前，谁能想象到李毓能做出一只能吐人言的金属狗，而且智慧明显高。
“真想学？”
“想。”
室友异口同声，半晌，三位普通学生面前出现一道道题目。
青年翻书，声音里含着笑意，唇瓣翕合：“001上面涉及的技术有些深奥，首先是本身结构，再是能源系统，传感器，控制系统，应用场景……”
“制造出001首先需要基础稳固，你们先写写基础的结构学题目吧。”
“……”
其实只是说说而已。
室友面面相觑，瞧着题目就觉得脑壳疼，不由吞吞唾沫道：“题目瞧着有点难啊，俺看看就行。”
“是啊是啊。”
瞧着上面数不清的英文，寝室长有些发怵，不自觉朝“魔王”露出僵硬微笑，其余两位继续瞧着题目，眼睛里快冒星星。
“我们再看看。”
收音机里啥歌谣不停，听到不喜欢的歌曲，室友摁一下，换到其余电台。收音机里的频道有的讲政策，有的表彰“最美工人”，有的讲些志怪故事，有的则是讲解金庸小说。
沈裕撕开一颗果糖包装，慢慢含着，从书箱里抽出昨日写一半的计划书继续写。国家发展需要时间沉淀，经济方面不需要他担忧，目前要做的军事方面的事。
室友偷偷瞅一眼，隐隐约约看见两个字。
《北斗》
……北斗七星？
另一端明晃晃车灯照亮门卫，车驶入军区大院，半晌，轿车停于两层小楼院里。屋里面容严肃的老者戴着老花镜眯眼瞧最新新闻，听到“咔嚓”声瞅一眼，手里日报翻得“哗啦啦”。
“回来啦。”
“父亲。”
简单问候一声，卫峰打算回房间，只是卫首长忽然咳嗽两声，掀起眼皮直直瞧着他，眼神示意落座。
他抿唇，隐隐有些预感。
“谁家姑娘？”
“什么？”
“装傻？往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再等我回家用晚餐，而且非重要事情十点肯定回家，你瞧瞧钟。”
卫峰瞥一眼墙壁挂钟，上面明晃晃显示着十点半。
卫首长继续：“有喜欢的带回家，你瞧瞧隔壁家小朱早早带回三个孙子，老朱一天天带着孙子晒太阳，摆明炫耀，家属院同龄人里就剩你单着了！”
僵持半晌，屋里响起声音。
“……不是姑娘。”
卫峰不打算狡辩，男生间的爱情自古皆有，他不觉得自己行为龌蹉，只是喜欢的刚好是男生。
而且卫首长不迂腐。
不是姑娘？
屋里缓和氛围瞬间僵住，声音戛然而止，卫首长上上下下端量着面前双手自然垂落膝盖，脊背挺直若松的男人，有点怀疑自己误会，可是想想卫峰性格，一颗心坠落山谷。
“男的？”
“是。”
“哎哟，祖宗，难怪从前邻居漂亮妹妹献殷勤你是看都不看，敢情喜欢男生。”
他幽幽叹息，摘下眼镜揉一揉，再慢慢喝口茶缓解胸腔里情绪，一时间不清楚事情咋搞，同时想着幸亏不曾打电话和老友炫耀，不然……
从前瞧着卫峰孤零零，眼里唯有任务，回家常常带伤。他老想给卫峰寻一位知冷热的人，算是牵挂。
人的意志常常能带躯体突出重围，迸发出强悍能量。
而今——
“男生”二字不停回荡耳畔，卫父面容凝重，阴阳相合乃是天定，可是自家娃难得有喜欢的，真拆散“寡”一生咋办？
“前两年相亲，你说执行任务危险容易害姑娘守寡，现在不怕了？”
“他不一样。”
老者报纸抖得“哗啦啦”响，粗黑长眉皱得弯弯曲曲像是一条毛毛虫，明显恼怒：“是是是，他是男的当然不一样，信不信你出事，他能掉两滴眼泪再娶妻生子，家庭美满……”
“有结婚证的爱情都不靠谱，何况没结婚证的。相爱期间爱可解万难，可是谁能保证爱情永远不变，世俗流言是一座座山，能坚持者寥寥无几……”
卫峰添点茶，不置可否。
“世界上总有例外的，至于未来事，未来再提。”
“撞南墙都不回头？”
“嗯。”
家里养着犟驴，卫父心累。
他最喜欢看历史书，明白卫峰此举不算病：“国家法律你肯定清楚，真打算偷偷摸摸一辈子？”
“能等。”
卫首长瞧着他眼神里的坚定，清楚目前阻止不了，感情的事情越阻止越叛逆，只需等他们遭遇挫折，自然陌路，只是——
陌路，卫峰岂不是再单着？
“……”
屋里静许久，卫首长幽幽道：“带回家吧，我看看人。”
卫峰瞥一眼。
“其实，您见过。”
卫首长皱眉，思量半晌瞪圆眼睛，眼里布满震惊：“李、李毓？”
“嗯。”
夜半家属院里漆黑一片，偶有窗户亮着暖芒，忽然，一阵“哐当”的碎裂声打破寂静黑暗，街坊邻居亮灯。
“老卫家？”
“咋听着用家法了？卫峰咋惹到老卫，要不咱们看看情况？”
“人家家务事，别管。”
于是，一盏盏灯熄灭，家属院重归黑暗。而卫家厅里眉眼锋利的男人跪着，抿唇。
“你咋下手的！”
“你寻思寻思自己几岁，他几岁，一个前途似锦的青年，你咋好意思……你个臭不要脸的！”
要是同龄，卫首长姑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李毓目前读书，前途璀璨，院士弟子，他信卫峰品格，可怕青年不谙世事就被拐上一条不归路。
“谁先告白的？”
“我。”
卫首长眼睛瞪得更圆，头发一根根竖直，瞅着目无悔意的人，深深觉得当年自己不该早早得瑟卫峰不曾有叛逆期，瞧瞧，晚到的叛逆期总是凶猛。
可惜，再恼能咋样，总不能直接押着人告发，总归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娃，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跪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