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对瓦格里藏在语气里的伤感浑然不觉。
挂了那通电话，他心头松快了不少，先前因班杰明和昂温而起的低落，竟消散了大半。
犹豫片刻，他指尖划过通讯录，拨通了远在东大的姜晟之的私人号码。
他清楚姜晟之对自己的情意，正因为这份沉甸甸的在意，如此重要的消息，绝不能让他从旁人之口或其他途径得知——那是对这份感情最基本的尊重。
尤金无法回应这份心意，却始终心怀感激。深吸一口气，他按下了拨通键。
姜晟之对这通电话的来意有所猜测。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马上就要正式进入比赛环节的《兄弟姐妹向前冲》。
“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去做的事吗？”姜晟之关心的问道。
之前《兄弟姐妹向前冲》报名环节出纰漏的事情虽然他当时没有帮上忙，但是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他也主动和尤金兄弟分别沟通过，表达了自己愿意倾力帮忙的意愿。
现在，眼看着原定在10月10号开幕的比赛日期马上就要到来了，他担心尤金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可能是需要他紧急去处理一些赛事相关问题。
他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一边耐心的等着电话里的回答。
尤金感谢了他的关心，“赛事筹备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报名时发生的问题，我们及时注意到了时差的问题。
东大区的比赛是最先开始的，而最晚的南美地区，比东大的比赛时间竟然晚了十一个小时之多。
公平起见，我们已经按照比赛的先后顺序，微调了关卡的难度。东大区最先比赛，难度最低，随着时间推移，越晚比赛的场地，难度会越高。”
比如说，脚踏之间的间距更大，绳索之间的距离更远之类的。
其实最稳妥的是让各国项目略有不同以防漏题，只是第一届忙得手忙脚乱，这些经验只能留到下一届了。
“那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比如调整关卡难度？”
他盘算着叫旗下施工队先放一放手里如火如荼的工程，以尤金方面的事为主，连夜进场，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帮他排忧解难。
尤金失笑，“不用。东大国内的不需要调整。需要调整难度的是处于别的时区的场地。”
姜晟之听了，稍微放下了心，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有需要我做的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尤金回答的毫不迟疑，“我会的。”
从合作伙伴角度来说，姜晟之从来都是一个让他非常放心的合作者。
正事谈完，姜晟之试探性的问道，“今年万圣节，你打算怎么过？”还像去年一样吗？
想到即将开赛的赛事，他又心里没底。
尤金摇了摇头，随即反应了过来，对面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在电话中回应道，“接下来我应该会很忙。感恩节、万圣节就不打算大办了。”
姜晟之听了，有些失落。
如果是这样，除非尤金开幕式飞国内，否则最近他就没什么好机会见到对方了。
“你要来国内参加开幕式吗？”姜晟之心中充满了希冀。
尤金迟疑了片刻：“应该不会。”比起赛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十一月将至，他需尽早布局，静待那个能赚得盆满钵满的节点。
姜晟之闻言，非常失望。
他咽下了想要叹气的冲动，很快就又找到一个话题，和尤金汇报起了明煌的业务。
他总是希望能多和尤金说说话，通话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在刚刚过去的春夏时装周上，GUccI 1881再次为世界奉上了一场堪称顶级美学盛宴的秀场表现。
秀场展示的款式几乎是被一抢而空，甚至会场里，为了争夺那仅有一件的秀场款，场内还起了一阵骚动。
来自东大的名贵面料和古老却精湛的技艺让时尚圈再一次将愕然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美商底蕴十足的国家。
随后，VVIp的订单如雪花般飞向了明煌。
诉求从戛纳到奥斯卡，从高卢的名媛舞会到慈善之夜。
“相信明年，一定是明煌霸占娱乐版头条的年份。”
尤金听着，心情也轻快起来。这些事罗伊早已汇报过，但再听一遍，依旧让他心生愉悦。
只是，再不愿让对方失落，有些话也必须说出口了。
“晟之，昨天下午，罗伊正式向我求婚，我答应了。作为朋友，我想我需要你的祝福。”
尤金狠了狠心，终于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死寂。
尤金也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姜晟之消化这个消息。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久到尤金以为电话断了，才听见对面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恭喜。”
尤金闭了闭眼，心里没有半分被恭喜的喜悦。
那声恭喜中丝毫没有喜意，细细品来，只余满腔苦涩。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尽量温和，“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在这个重要的时刻，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你。”
姜晟之木然地听着听筒里心上人的声音，只觉得灵魂像是抽离了躯壳，说不上悲，也谈不上喜。
他仿佛站在另一个维度，看着自己的身体机械地回应，“恭喜你，尤金，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开心。”
嘴角扯出的弧度僵硬得可笑，心底却是一片空茫，什么情绪都没有。
挂断电话后，姜晟之怔坐在原地，良久未动。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不是吗？
早在尤金生日的时候，罗伊就已经清楚的表现出了这个倾向。
这完全可以理解，不是吗？
谁不想和尤金结婚，在最神圣的时刻许下相伴一声的诺言？
他可以理解罗伊的心情，谁不想呢？
他茫然的想着。
他以为自己会心痛，会难过，会失态，可真正听到那个消息时，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空洞。
他淡淡的想着，身体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就那么在办公室里枯坐到了天黑。
盛京城的夜晚华灯初上，路灯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洒进漆黑的办公室。
姜晟之沉默地坐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保安巡视时，被黑暗中隐约的人影吓了一跳，才发现老总竟还没走。
“老板，你怎么不开灯啊？”保安惊魂未定，还以为是进小偷了呢。
“我现在就走。”姜晟之被唤醒了思绪，声音淡淡的，起身时却一阵天旋地转。
“老板，你没事吧？”保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扶。
姜晟之一把扶住沙发扶手，躬身缓了许久，直到那阵突如其来的麻意退去。他对着保安微微摇头：“不要紧，一时腿麻而已。”
说完，他径直向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有些爱，从一开始，就只能藏在心底，无声无息，直至归于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