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身上有一种血腥气味，那是一种经年累月杀生浸染的化不开的宛如实质的血腥味儿。
手头有血案的人身上也会有杀气，那种不经意流露的杀意，和眼神里迸射而出的乍寒漠视足以让普通人胆战心惊。
羊克手头是有血案的，而且还不止一起。
羊克是我们五兄弟中，最早出来打流的，他身上背的大案小案难以计数。以羊克的为人，我有绝对理由相信，他拿菜刀出来的举动是认真的，如果，杨志敢顶羊克，敢呛嘴顶话，羊克一定敢当场砍了他！
然而，杨志的强硬并没能持续到底，或许是他看出了羊克不好惹，当羊克拿出菜刀后，杨志吓得后退数步，当场就蔫了。
赌桌上，还有黑龙卢勇这帮人，这帮人虽然不认识羊克，但却认得沈飞，见到事情要闹大，一个个立马起身劝说。
在黑龙这些人的劝说下，羊克放下了菜刀，杨志也骂骂咧咧的，看似很不情愿的坐了回去。
一场冲突，看似已经避免。
然而，一生被掌声与肯定环绕的杨志什么时候被人拿刀当场威胁过？
杨志是个记仇且要面子的人，要面子的他，在事情本已平息后，又干了一件火上浇油的事情。
继续玩了一会牛牛后，趁着抢庄后的沈飞洗牌的时间，杨志去了一趟厕所。
应该就是在农家乐的厕所里，杨志给同样是道上混的刘波打了个电话。
2004年的五溪黑道上，吕薄荣的事业已经在往省城谭星转移，五溪道上最红的黑道大哥有两个：
一个是打流三十年，传奇一生的黑道大哥顾伯豪，另一个就是最近一两年才窜起来的城南黑道大哥小刀。
据说，小刀是吕薄荣的姐夫。
小刀本名叫许宏志，他靠拆迁起家，而今，在城南开了个大酒吧，手下网罗了一大票两劳人员，平时干点放账之类的活儿，最近一两年，在道上很活跃。
当晚，小刀没来，马仔波仔却来了。
波仔本名刘波。
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多，刘波带了十多个人，两支枪，十多把砍刀，分乘两台车，奔着农家乐杀来。
当农家乐包房的门被踹开后，刘波一行人蜂拥而入，刘波体格瘦小，像是一只复仇的野狗一样，举着一支差不多有两尺多长的枪冲进去，一进门，却愣住了。
我猜很可能是杨志只是给小刀打电话，让他来农家乐撑场面，但并未把农家乐的情况说清楚，而小刀接到电话后，未必有空，也没太拿着个当回事，所以，就叫了自己的马仔刘波带人过去。
所以，就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刘波只知道杨志出事了，只知道有人惹了杨志。
但惹杨志的人是谁呢？刘波并不知道。
或许，在刘波的世界观里，杨志的家世背景足够让刘波仰望，足够让刘波带着人冲过去，甚至现场开枪放血。
然而，刘波并不知道，惹杨志的人叫羊克。
更不知道，沈飞也在现场。
沈飞是最近几年，五溪道上出了名的狠人。
这人跟羊克一样，个头不高，看起来挺瘦，脸上长了很多红痱子，长相看上去有点渗人。除了长相外，这人左手常年戴着一只黑皮手套。
据说，沈飞之所以不分春夏秋冬都戴着手套，是因为，他的左手是残缺的。
他的左手小拇指断了，是被他自己砍断的！
据说，1999年，在五溪的福旺饭店，有仇家找了一百多号流子，包围了正在饭店里吃饭的沈飞和他的几个朋友，当时的场面蔚为壮观，整条街都堵了，对方气势汹汹，情急之下，沈飞从饭店后厨拎了把菜刀就冲了出来！
面对街面上叫嚣的一百多号流子，沈飞拎着菜刀，手起刀落，一刀就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给剁了，并且，把剁掉的带血的半截小拇指塞进嘴里，像是嚼花生一样，嘎嘣嘎嘣，现场给生吃了。
……
古惑仔里，陈浩南有句话：我陈浩南出来混就靠三样东西，够狠、义气、兄弟多！
软绵绵的，到哪都立不住！道上打流，够狠是第一要义！
显而易见，羊克与沈飞，都足够狠！
而在农家乐的这个包房里，除了沈飞外，还有黑龙、卢勇。
这两人也是道上很有名气的流子，尤其是黑龙，八十年代就在道上混，不谈实力，单论资历，刘波的大哥小刀在黑龙面前都是弟字辈。
……
刘波带着十多个人，拎着猎枪，一马当先冲进包房后，却突然呆住。
就像带着十多个饥肠辘辘宗族兄弟的髭狗闻到了肉味，可当它带着兄弟们赶到现场后，发现现场不止有食物，还有还几只狮子...
这就很尴尬了。
据说，刘波带着人，举着枪冲进包房，足足愣了三秒后，才主动打招呼，“龙哥，小飞你们也在啊？”
“波仔，都是朋友，你别搞事。”
黑龙起身，一边说，拉了刘波一把。
事后，羊克跟我说，类似的场面他见多了，他当时没躲也没藏，就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一声没吭。
“龙哥，你莫要拉我，刀哥吩咐我过来办事的。”
拉扯间，刘波拎着枪，气势汹汹的说，但态度已经不复来时的强硬。
沈飞挡在羊克跟前，语气很平静地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破枪收了，我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这话很狂妄，言语间大有俯视意味，有种没把刘波的两把枪，十多个人放在眼里似的。
一般道上打流的听见这种话，肯定生气了，可是，刘波居然没发火。
可能是刘波明白沈飞有狂妄的资本和名头，他不仅没发火，听了沈飞的话以后，继续与黑龙卢勇拉扯着，表面上看依旧依旧气势很盛，但他的枪口已经垂下了。
有过打流经历的朋友一看这场面，就知道，眼下这局面，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如果是道上没名气的流子惹了杨志，刘波说不定真敢在包房里开枪，当场给对方放血。
但现场黑龙沈飞这些人，个个有来头，如果蛮干，可能没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