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时间还没到六点，冬天的江城市天还只是微微亮。
辞掉工作的秦宋早早起床，步行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两斤新鲜的龙骨、猪肉和一些冬瓜。
之后又买了一斤新鲜的明虾和一条去骨后的鲈鱼以及一些菠菜。
昨天晚上秦宋就已经给苏巧玲发过消息，他告诉了苏巧玲自己辞职的事情，并且表示接下来江晚晚的一日三餐都由自己来负责就好。
苏巧玲因为不放心护工照顾的原因，所以在江晚晚查出癌症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贴身照顾，只有秦宋休假的时候，她才能休息那么一两天。
因为江晚晚烈士子女的身份以及沙伯父这层特殊关系的缘故，苏巧玲可以住在医院附近的家属房里。
家属房离医院也就一百多米的直线距离。
虽说通勤的时间很短，但照顾一个癌症病人所需要的精力还是很大的。
现在好了，秦宋把工作给辞了，苏巧玲终于能得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睡个懒觉让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放松了。
买完菜回到家，秦宋一边做早餐，一边把午餐和晚餐的菜给备好。
早餐是虾仁鲜肉菠菜粥，在做好之后，秦宋便紧赶慢赶地开着车来到了医院。
早上七点多，秦宋推开单人病房的门，朝躺在病床上的江晚晚亮了亮手上的保温饭盒。
癌细胞现在已经开始侵袭周围的组织了，所以江晚晚经常会感到刺痛。
是药三分毒，她也就只有在睡觉之前，才会吃一点止痛的药，这样等后期疼痛感上来之后，抗药性也会小一些。
所以，她一般情况下，早上的七点钟左右就会醒来。
待她醒来之后，便会有专门的护士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在检查完之后，苏巧玲的早餐也就差不多快送到了。
不过现在已经换成秦宋来送早餐了。
“当当当当！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啦！”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我头上的帽子，我特地买的，和你头上的那一顶是情侣款，怎么样，好看吧？”
瞧见推开门的是秦宋，江晚晚从病床上坐起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周末吧？”
“呃......”秦宋摸了摸鼻子，“我......调休了。”
江晚晚看着秦宋摸鼻子的动作，语气一顿，“说实话。”
“好吧，其实是辞职了。”秦宋小声说道。
“疯了？这个时候你辞职？”
“你不知道最近公司要拿你当模范，想让你升职加薪啊？”
“现在好了，这一辞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你好不容易被公司高层看重，这几年你容易吗？！”
听到江晚晚这连珠炮似的话，秦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关清欣和我说的。”江晚晚说。
“关清欣？公司董事长的孙女？你怎么会和她有联系？”秦宋一头雾水。
虽然他已经在公司工作好几年了，但公司里面的人际关系他是从来没有和江晚晚介绍过的。
按理来说，江晚晚不应该和关清欣有联系才对。
“她有一次来医院办点事情，看到你从这个病房里面出去，就向医院前台打听了一下我的情况，之后偶尔会来看我。”
“我妈也知道她，只是我让她没和你说。”
“我和她说，我们俩只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还向我打听你的喜好来着。”
“她人真的挺不错的，你们俩可以试试。”江晚晚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你把我当礼物了？想送人就送人？”秦宋眉头一皱。
“而且，咱俩明明是男女朋友，什么时候成朋友了？”他问。
“自我查出这个病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反正也就只谈了一个月的恋爱。”江晚晚说。
“我没同意分手。”
“分手不需要你同意，我同意就行了。”江晚晚若无其事地一边喝着粥一边说。
“我可不想听到别人说，我一个要死的人，还缠着你不放。”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秦宋激动地站起身来。
江晚晚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要么坐下，要么带着你的早餐出去。”
见秦宋坐下之后，江晚晚才继续说道：“我替你考察了一下她。”
“家庭条件很好，人也很不错，国外留学回来的，而且还没谈过恋爱。”
“你真的可以和她试一试，没什么坏处。”
将碗里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完之后，江晚晚把碗递给秦宋。
“我吃完了，累了，我想睡会，你也回家补觉吧。”她躺下闭上眼。
秦宋接过碗，想张嘴说些什么，但看到江晚晚那苍白的面色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用手使劲搓了搓脸，提着饭盒离开病房，坐到走廊的座位上，望向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阴霾，久久不语。
听到病房门关闭的声音后，江晚晚捂住脸，颤抖着身体无声地呜咽着。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自己。
小时候父亲去世，高中时外婆去世。
长大了，好不容易和秦宋在一起了，谈恋爱还没到一个月，又查出了癌症晚期。
要不是家里有关系弄到先进的设备和药物，早在半年前自己就已经死了。
现在还要把自己爱的人拱手让给她人。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
不想把喜欢了二十年的男孩让给其他女生。
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最多最多，她也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短命鬼。”她暗骂了自己一声，闭上了眼。
两个小时后，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走进来，朝江晚晚递药过去，“晚晚，该吃早上的药了。”
“病房里面有空调，怎么不让你男朋友进来坐着，走廊多冷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胡姐你别误会。”江晚晚接过药一口闷下后说道。
“你就别骗我了，我照顾过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可比我手底下绝大多数的病人家属要尽心尽力，温柔细致。”胡姐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些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对于癌症病人来说，保持心态乐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远比化疗要有用得多。”
“而温柔有耐心的爱人，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推开他，这对你不好，对他也不好。”
“可我还能活多久呢？”江晚晚苦笑着，满眼尽是无奈。
“我当然不想推开他。”
“如果可以，我想缠着他一辈子，我不放心，也不甘心把他推给别人。”
“我也不想祝他幸福。”
江晚晚的声音变得沙哑，双手无力下垂，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胸口的沉重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胡姐，你看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还能怎么办？”她摘下头上戴着的针织帽，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化疗早就让她的头发和眉毛掉光了。
“我自己都嫌我自己丑。”
“不丑。”门口传来秦宋的声音。
在护士进来给江晚晚送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门口偷听了。
得益于护士在进去的时候没有把门给带死，所以刚刚她们二人的对话，秦宋听得一清二楚。
他推开门，红着眼睛把头顶的帽子摘下，露出同样光秃秃的脑袋，哽咽着说道：“在我眼里一点都不丑，真的........”
“咳......你们俩口子聊，我还要给其他病人送药。”胡姐见这一招奏效后，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江晚晚擦了擦眼泪，偏头看向窗外，“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家休息了吗？”
“我老婆都哭了，我回个屁的家啊！”
“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谁骂我不要脸谁就是我老婆呗，毕竟打是亲骂是爱。”
秦宋坐在床边，握住江晚晚那瘦骨嶙峋的手，温声道。
“别再躲着我了，好吗？”
“我没几个月能活了。”
“那我们就一起好好珍惜这几个月。”
“关清欣这人真的挺不错的。”
“你中午想吃什么？排骨汤和冬瓜炒肉怎么样？我再给你炒一个菜心。”
“你听我说，我替你考察过她了，她和你挺搭的，你们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微信聊聊天。”
“诶，你不说我都忘记删她了，之前因为还在公司上班，得留她一个联系方式，现在辞职了，终于可以把她删了。”
“秦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叫老公我就听。”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