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的腊月,风裹着碎雪粒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
城墙上的哨兵缩着脖子换岗,腰间别着的不仅有磨得发亮的铁刀,还有一杆枪身锈迹斑斑的老式步枪。
子弹是按发分配的,每人腰里只别着十发,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动用。
但城墙下的街巷里,却透着一股与战备格格不入的暖意。
李婶的土坯房烟囱最先冒起烟。
她蹲在灶台前,正用一块破布擦着陶瓮,瓮里泡着的野糯米已经发酵了七天,散着淡淡的酒气。
“丫头,帮我把后山采的野枣核挑出来。”她冲门口喊了一声,扎着羊角辫的小孙女就捧着竹筛跑进来。
李婶是龙都后裔,记得不少年俗,前几天秦老爷子默许筹备新年后,她第一个就把藏了半年的野糯米翻了出来。
这是难得的“细粮”,往年也只有祭祀时才舍得用。
不远处的空地上,巴里正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摆弄“鞭炮”。
他蹲在雪地里,手里攥着一束晒干的兽筋,把磨碎的硝石、硫磺和碎石子混在一起,塞进掏空的兽骨里,再用兽筋捆紧。
“看好了,点燃引线后要扔远,别炸到自己。”巴里之前一直跟着克劳首领流亡,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过年还要放鞭炮”。
前几天听老人们说鞭炮能“驱邪”,他就琢磨着用手头的东西仿制。
此刻的火药十分珍贵,只能用硝石和硫磺凑数,碎石子炸开时的声响虽不如真鞭炮脆亮,却也能凑个热闹。
阿诺尔蹲在不远处的雪堆旁,眼睛盯着巴里手里的“鞭炮”,瞳孔里闪过一丝好奇。
他是新人类,虽然见过不少更先进的武器,也经历了好几场战斗,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玩具”。
“为什么要把石头装进骨头里点燃?”他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兽骨,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硝石的涩味。
巴里愣了一下,随即却又笑了起来,“这里的老人们说,这是‘年’的习俗,能把坏运气炸走。”
阿诺尔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蹲在旁边看着,直到孩子们点燃第一根“鞭炮”。
“嘭”的一声,碎石子溅起雪沫,孩子们笑着躲开,他的嘴角也难得勾起一点弧度。
加奈则在帮着糊灯笼,她坐在官邸大门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桑皮纸。
这是从废弃的图书馆找到的旧纸,边缘已经发脆。
她用熬好的米糊,把桑皮纸糊在断矛改的灯笼骨架上,手指却不小心被纸边划破,渗出了血珠。
“你瞧你!这点事都做不好!”里奈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上却是一点不满,迅速就发动了能力,用高温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行了!我知道了!这要挂在哪儿?”加奈看着手里的半成品,灯笼骨架歪歪扭扭,桑皮纸上还沾着米糊。
“挂在大门口呗!臭老头说了,红灯笼能照亮回家的路!”里奈满脸嫌弃地帮她把纸捋平后,才又噘着嘴吩咐了一句。
她虽然也没见过真正的新年,却从卡尔文教授的残缺资料里,知道这是个“要团圆”的节日。
晏盈站在官邸的窗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她的手里攥着一张麻布地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上“希克斯部落”的标记,鼻子里闻到的,却是那淡淡的米酒香。
作为陆和联的酋长,她肩上扛着整个部落的安危。
希克斯的探子最近总在边界晃悠,库房里的步枪子弹只够分两轮,土垒外的尖木刺还没埋完。
但看着下方街巷里的热闹,她又觉得这样的“安逸”难得。
“酋长,秦老爷子让您去议事厅一趟。”菲娜小跑上来,递过一个粗陶碗,“对了!这是刚酿好的米酒,他说让您也尝尝!”
晏盈接过碗,抿了一口,米酒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望着远处的雪山,心里默默想:要是能让这年过得安稳些,再辛苦也值。
除夕清晨,雪停了。
第一缕阳光爬上中都的土垒时,家家户户的门框上已经贴上了春联。
这些春联大多是用旧布染成红色,再用炭笔写字,末世里没有红纸,只能用这种办法凑数。
秦老爷子手书的“扫尽狼烟迎新岁,共铸金汤护民生”贴在官邸旁的木板上。
木板边缘还留着弹痕,是之前与塔西交战时留下的,此刻被红布春联一衬,倒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希望。
卡尔文教授站在春联前,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眉头微蹙。
古籍是从废弃图书馆中找到的,里面只零散记载着“春节”的习俗,比如“贴春联”“年夜饭”,却没说清具体含义。
“这‘福’字为什么要倒着贴?”他指着一户人家门上的春联,“倒过来的字,难道有特殊寓意?”
旁边的老匠人笑着解释:“‘福倒’就是‘福到’,是盼着福气来呢。”
卡尔文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福倒=福到,民俗象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是虽是库恩部落来的医者,但这辈子都在研究末世前的文化,这是他第一次亲历东方新年,每一个细节都让他觉得新奇。
中午时分,中都的空地上搭起了几个土灶。
百姓们从家里端来食物,晏盈和秦老爷子则坐在远处的石凳上,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
秦老爷子手里拿着烟斗,却没点燃,只是摩挲着烟杆。
烟丝早就没了,这烟斗是他父亲留下的,平时舍不得拿出来。
“晏酋长!这是你第一次过新年吧?”秦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十分随和。
“嗯!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节日!之前我们总是在找各种各样的物资,要不然就是跟那些变异生物战斗,或者是休眠!”晏盈摇摇头,她出生时这个世界就已经一片狼藉,而最常见到的,也只有他们探索小队的那些人。
“不过这样很好!”晏盈轻声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孩子们身上,他们正围着巴里的“鞭炮”,笑着闹着,“至少他们比我开心!”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夜饭。
没有大鱼大肉,大多是烤兔肉、煮野菜、野果干,但每个人都吃得很认真。
晏盈回到自己的官邸,菲娜给她端来一碗野菜汤和一块烤饼,她却没动,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的灯火中。
她知道,这样的热闹背后,是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希克斯的人说不定正在暗处盯着这场新年,这又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午夜刚至,城外却突然响起了“噼啪”声,那是巴里带着孩子们点燃了“鞭炮”。
兽骨炸开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碎石子溅起雪沫,孩子们笑着跑开,手里拿着点燃的火把,在雪地里画出一道道红光。
中都的人都走出帐篷,站在雪地里看着,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
卡尔文教授举着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除夕守岁,燃放爆竹,人群聚集,情绪愉悦。”
他的笔尖不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加奈手里拿着一个灯笼,是她白天糊的那个,此刻里面点着一根松脂,暖黄的光映着她的脸。
“原来这就是资料里记载的新年!”加奈轻声说,手指摸着灯笼的桑皮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灯。”
“你也真是少见多怪!灯有什么好看的?”里奈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加奈手中的灯笼,嘴里还不自觉地叨咕了一句。
“切!让你一起你不要!现在知道了?”加奈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意,说着还故意把亲手做的灯笼,往身后藏了藏。
“丑死了!还当宝!”里奈有些羞愤地抱怨了一句后,索性就转过了身去,不再搭理她了。
而此刻没去凑守岁热闹的晏盈,却正和秦老爷子在议事厅里,核对着部落的布防图。
秦老爷子用炭笔在地图上画着圈,“希克斯不是善茬,除夕夜里说不定会搞小动作。我已经通知了沐风他们,多留意西城的情况!”
随后,他又指向了地图的北方,“还有弗鲁姆,他们最近在雪山上的活动,也变得频繁了不少!”
晏盈点点头,轻声询问道:“那比拉尔队长怎么说?需要我们增派人手吗?”
秦老爷子轻轻摆了摆手,很是肯定地回答道:“这个倒也不至于!他们只是在加强对我们的监视,并没有让直接进攻的意思!”
就在这时,走廊里却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晏酋长!有紧急情况!”
晏盈猛地转过身,却看到萨丽已经神色紧张地开门冲了进来。
而在她身后的,却是三个浑身血污的人趴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进来。
他们的衣袍破烂得都能看见里面的伤口,冻得发紫的皮肤上还凝着血块,头发上也还挂着冰碴。
“难道是希克斯发动进攻了?”晏盈看着三人的伤势都相当严重,赶忙就向萨丽询问起了情况。
“不!他们不是我们的人!”萨丽赶忙摇了摇头,随后却又略显犹豫地回答道:“他们是托尔队长派人护送来的!是库恩部落的人!”
“库恩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晏盈听她说完,才赶紧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穿着打扮,但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却怎么也让她看不出,有半点学者的样子。
“这个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也已经让人去请卡尔文教授了!他应该很快能到!”萨丽确实也不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是否真实,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先告诉了晏盈。
“人在哪?”然而,她的话音都还未落,走廊里就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卡尔文教授那焦急的呼喊声。
“在这!”晏盈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赶忙就在议事厅中高声回应了一句。
“约翰!”听到喊声的卡尔文教授,赶紧又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并第一时间认出了其中的一人。
最前面的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布满刀痕的脸,正是卡尔文教授先前的助手,约翰。
“教…教授…”约翰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说一个字都牵动胸口的伤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库恩部落…没了…希克斯…偷袭…”
卡尔文教授冲过去,扶住担架,手不停地发抖:“约翰,莉莉安呢?托马斯呢?他们在哪儿?”
约翰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都…都没了…希克斯的人…见人就杀…酋长让我们…逃出来…还有典籍…就藏在…医院地下…”
“先别说了!”卡尔文教授一边打断了他,一边就焦急地向身后带来的医护们招呼道:“赶紧检查伤情!进行紧急治疗!还有你们去把阿诺尔和里奈找来,这里急需他们的帮助!”
“不用了!萨丽,里奈他们应该在城墙上,你派人去接他们!”晏盈知道时间紧急,赶忙就将医护拦了下来,并吩咐萨丽带人去接回里奈他们。
“教授...我只是有点累...让我说完...”约翰一边接受着卡尔文教授的亲自诊治,一边却又继续坚持道。
“好!给他点水!”卡尔文教授大致确认了一下他的伤情后,才又立刻扭头向医护们招呼道。
“给!”他的话音未落,菲娜却已经抢先一步取来了桌上的水壶,并稳稳地递到了他的身前。
“好了!你稍微喝口水!然后慢慢说!”卡尔文教授在给约翰喂了一口水后,才很是温和地安抚道。
“嗯!那是半个月前...”约翰在医护的帮助下缓缓坐起了身来,随后才又清晰地回忆起了那场灭顶之灾。
夜的月亮很圆,像一块冰冷的银盘,挂在库恩部落的上空。
约翰正和莉莉安、托马斯在研究所里整理典籍。
地上堆着的木箱,里面装的,全是末世前留下来的医书和草药图谱。
有治疗外伤的《疮疡方》,有辨别草药的《草木记》,还有很多是教授手写的笔记,记着新发现的草药用法。
因为之前库恩院长推测接下来可能会不太平,所以就让他们提前把重要的典籍都给整理了出来。
而大多数的典籍也已经被装在木箱里,藏到了医院地下的密室中。
剩用的这些,就是最后一批,只要都整理好,他们也就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约翰,帮我把《草木记》放进这个木箱。”莉莉安的声音很轻,她正蹲在地上,把一本线装书放进木箱里。
莉莉安比雨涵小两岁,除了后来的里奈和阿诺尔外,应该可是部落里最年轻的医者了。
她平时总爱跟着教授学草药知识,手也很巧,能把草药捣成细细的粉末,还能编出好看的花环。
托马斯坐在旁边的草席上,正在修补着这个破损的木箱,他手里拿着一根兽筋,把木板牢牢捆紧,“终于熬到头了!这都快一个月了!”
“你别抱怨了!这些可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约翰皱了皱眉,手里拿着一本《疮疡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
这些典籍是库恩部落的命根子,院长也说了,只要典籍还在,那些古老的医术就不会失传。
然而就在一切都将恢复正轨时,部落的西头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很凄厉,像是有人被什么东西咬了,约翰手里的书更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托马斯站起来,握紧了放在旁边的柴刀。
库恩部落附近有变异狼群,偶尔还会袭击落单的人。
约翰和莉莉安也跟着站起来,但等他们跑到窗边往外查看时,全身的血都凉了。
漫天火光染红了夜空。
希克斯的人骑着变异的双头马,举着燃烧的火把,像一群恶鬼般冲进了部落。
他们手里的长刀闪着寒光,砍向了奔跑的百姓。
一个老妇人抱着孩子想跑,被马蹄踩在脚下,孩子的哭声瞬间没了,鲜血溅在雪地上,很快就冻成了黑红色的硬块。
一个年轻的姑娘想躲进帐篷,却被希克斯士兵拽着头发拉出来,长刀一挥,她的头滚落在雪地里,眼睛还睁着,满是恐惧。
“快!把典籍搬去密室!”库恩院长几名亲卫快步冲了进来,并迅速抬走了地上的木箱。
此刻,他的棉袍已经被划破,胳膊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滴落在了地面上。
“你们几个赶紧跟着他们,从密道逃出去!把这里发生的告诉卡尔文!记得,一定要让他赶紧带人来,把所有典籍都搬走!”门外还有数十名亲卫阻挡着追兵,但手里却只拿着铁矛和老旧的步枪。
库恩部落本就没什么战斗力,亲卫也是部落唯一的武装,平时只负责巡逻,却从没打过仗。
“院长!那您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约翰知道情况紧急,却还是满心担忧地追问了一句。
“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要是走了!只会让更多族人遭殃!”库恩院长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却又满脸凝重地叮嘱道:“我现在就去投降,但你们一定要逃出去!保护那些珍贵文献,才是我们最重要的责任!”
“这...”约翰听到这话,心中突然百感交集,一时间更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遵从了。
莉莉安年纪虽小,但却似乎比约翰更理智,但她没跑两步却又停下来,回头冲着约翰大声喊道:“约翰,发愣了!快跟上!”
可就在约翰刚回过神,准备追上去时,却看见一支箭从远处射来,正中莉莉安的后背。
她踉跄了一下,手中那本之前被约翰掉落的《疮疡方》,就已经再次掉落在了地上。
“莉莉安!”约翰冲过去,想扶她起来。
她却推开他,嘴角渗出着鲜血,却仍旧尽力勾向了那本《疮疡方》,“把…把典籍带出去…别让…希克斯的人…毁了…”
书页上还沾着她那温热的鲜血,但莉莉安的眼睛,却已经无法再次睁开。
“快走!我们拼了命,也会送你们出去!”亲卫队长洛克大喊着,手里的铁矛已经染满了血,他刚刺穿一个希克斯士兵的胸膛,就被另一个士兵的长刀划中了胳膊。
托马斯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柴刀,挡住了一个冲过来的希克斯士兵:“约翰,你快走!我来挡着!”
他的力气很大,把士兵推得后退了几步,可希克斯的人太多了,又有两个士兵冲过来,长刀同时刺向托马斯。
约翰只能看着托马斯的身体晃了晃,血从他的胸口和后背流出来,他却没倒下,而是用身体堵住了通道,“快走!别管我!”
约翰咬着牙将典籍藏进了怀中,随后就跟着那些亲卫,往密道的方向跑去。
但身后传来的,却是托马斯的惨叫,还有希克斯士兵的狂笑,每一个声音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他的心上。
密道入口就在医院的停尸房中,平时都不会有人轻易闯入,具体的位置也只有库恩院长和几个亲卫知道。
“快!打开下面的那格!”洛克队长拽着约翰的胳膊来到了入口,并迅速指出了入口的所在。
可就在约翰,刚打开柜门时,停尸房外却已经传来希克斯士兵的嘶吼声,“他们在这儿!别让他们跑了!”
洛克一把,就把约翰推进了密道,“你进去!我来挡着!”
但他自己却又拿着铁矛冲了出去,和追过来的希克斯士兵打在一起。
“洛克队长!”约翰高喊着,想爬出来帮他。
他却回头冲约翰高喊道:“快跑!别回头!这是酋长的命令!”
洛克的铁矛再次刺穿了一个希克斯士兵的喉咙,却也被另一个士兵从背后砍中了后背。
血喷出来的瞬间,他的身形再次晃了晃,却还是没倒下,继续挥舞起了铁矛。
为了不辜负洛克的牺牲,约翰只能强咬着牙,钻进了密道。
密道里一片漆黑,他只能摸着墙壁往前爬,直到密道渐渐宽敞了些,他才能直起了身。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却突然传来脚步声,约翰本以为是希克斯的人追来了,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约翰吗?”
是亲卫马克和吉米,马克的腿被箭射穿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吉米的脸也被火把烫伤了,起了好几个水泡。
“马克,吉米,你们没事太好了!”约翰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想要帮他们查看伤势。
“不用了!洛克队长呢?”马克的声音,显然满是担忧。
约翰却只能摇了摇头,说不出话,但眼泪却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淌。
洛克队长肯定牺牲了,他用自己的命,给我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别难过了,我们得赶紧走,希克斯的人说不定会追来!”吉米拍了拍约翰的肩膀,随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吹亮后,密道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光。
他们三个沿着密道继续往前走,但密道却又很窄,每次只能容一个人走。
地上则更是湿滑,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也都是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身后却又传来希克斯士兵的呼喊声,而且越来越近,还有柜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他们追来了!”马克脸色一变,握紧了手里的铁矛。
吉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硫磺和硝石。
这是他平时用来制作信号弹的,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这是我偷偷做的炸药,能炸塌一段密道。”吉米把布包放在密道的拐角处,掏出火石,“你们先走,我点燃它,挡住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约翰赶紧抓住了吉米的手,不想让他独自留下。
吉米却推开了他。“别废话!要是他们追上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把火石递给了马克,“你们顺着密道一直走,出口就在美术馆的后方,离北门也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等出去后,你们再一直往北走,就能到雷蒙米部落了!”
马克的眼泪掉了下来,接过火石:“吉米,我们会记住你的!”
吉米笑了笑,拿起火折子,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快走!”他推开了两人后,转身就往密道深处跑去。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密道顶部的泥土和石头全都在往下掉,很快就挡住了身后的密道。
但此刻的约翰他们,却已经无暇再顾忌这些了,只能强忍着伤痛,继续往出口赶去。
可就在他们已经摸到了出口的石板,甚至能从出口的缝隙中查看到一些情况时,却又让他们看到了更为揪心的一幕。
数不清的族人,正被希克斯的人押送着,往北门的出口走去。
而那些希克斯的人,却又根本不把他们当人,不是用马鞭抽打,就是用手中的武器驱赶着他们。
“这帮畜生!我跟他们拼了!”马克紧握着拳头,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已经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
“别冲动!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这!现在要是出去,才真是前功尽弃了!”约翰虽然心中同样翻涌着复仇的怒火,但是他的思维却显然比灾难刚降临时,要清晰了不少。
“是!我知道的!不能大家白白送命!”马克点了点头,赶紧又深深吸了口气后,就背过身坐到了墙边,似乎只有装作看不到,才能让他暂时平静下来。
“哎!”约翰更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但却还是继续在缝隙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他的眼神中有悔恨,有不甘,有愤怒,还有着忧伤,但这一切,此刻的他,却也只能默默记在心底。
两人在密道里躲了快一个小时后,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马克重新站起身来,从缝隙中看着最后一人的背影离远后,才轻声向约翰招呼道:“希克斯的人好像走了,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
“好!”约翰赶紧答应了一声后,就和马克一起合力移开了石板。
此刻的库恩部落,已经是一片狼藉。
房屋全都被烧了,地上躺着的,是数不清的尸体。
有的甚至还被砍成了几段,有的则是被火把烧成了焦炭。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让人作呕。
一个年幼的孩子躺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一个没吃完的野果,他的胸口有一道刀伤,已经没了呼吸。
约翰忍不住走过去,想把他的眼睛闭上,却看见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花环。
是莉莉安平时编的那种,用野藤和干花做的,现在却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约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莉莉安最喜欢孩子,平时总给他们编花环,现在她不在了,这个孩子也不在了。
“我们得赶紧走,希克斯的人说不定还会回来!”马克拉了拉约翰的胳膊,他的腿很疼,每走一步都要扶着他的肩膀。
而就在他们准备将这些先暂时遗忘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呼喊声,“这里还有人!”
“不好!被发现了!”约翰一回头却发现有三个希克斯的族人,正拽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少女,从破屋中走了出来。
“这帮畜生!我杀了他们!”马克立刻就明白那些少女遭遇了什么,心中的怒火更是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约翰看着眼前近乎失去理智的马克,却是万分焦急了起来。
“啊啊啊!”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阵黑雾,紧接着更是传来了三声凄惨的哀嚎声。
黑雾很快散去,就像是他们眼前刚才出现了幻觉一般。
但那两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以及躺在地上的三具冰冷尸体,却又清晰的告诉着他们,这绝对不是在做梦。
就在两人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一个烧伤严重的男子,却从死人堆里站了起来。
“啊!”两名少女刚才就已经被吓得丢了魂,此刻更是直接尖叫着,吓晕了过去。
“你是谁?”约翰看着这名烧伤严重的男子并没有恶意,才壮着胆子,高声向他询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