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离开，丫鬟雨露才敢偷偷瞄了她们一眼:平时芳妈妈跟客人说的都是“您一会儿瞧着，保管是咱们坊里最好的姑娘（哥儿）～”
怎么今天改跟客人说“最好吃的菜”了，极乐坊什么时候变成食楼了？
难道这几位姑娘是什么大人物，芳妈妈不敢得罪？还是其中哪一个，是她私生的女儿……
“三位贵客，请跟我来。”雨露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原因，但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微笑着，恭恭敬敬地请她们上了二楼的中等包厢，秋霜阁。
说起来，两姐妹也算是包厢和雅间的常客了。
吃饭喝茶嘛，在有钱的情况下，比起热闹喧哗的大堂，她们还是更喜欢在清净舒适的包厢。
胃口都能更好些。
食味楼、茗雅楼都是如此。
所以当她们踏入这装修豪华的秋霜阁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比她们之前去过的，在装饰方面，更上档次点儿。
青楼嘛，审美肯定是很在线的啦。
她们从青石台阶上了二楼，通过了不算窄的过道，在秋霜阁几个字下推门而入。
往左手边走到紧闭着的两扇窗户下，有一张漂亮的实木圆桌。
楼下有表演的时候，就能边吃喝边欣赏了。
“三位贵客先坐着，雨露这就去将茶点端来。”
林春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对丫鬟说:“那就麻烦雨露姑娘了。”
“不敢。”雨露弯着腰往后退，脚下倒腾得飞快。
林阑珊突然说了一句:“雨露姑娘等一下，帮我们把窗户打开吧。”
在青楼把门窗都禁闭着吃饭，整的跟在搞特殊交易似的，而且她们还要看表演呢，不关。
雨露应了一声，上前打开两扇分隔开的合和窗。放下珠帘，再把半透明的秋香色纱幔放下来。就是开着窗，私密性也足够了。
等丫鬟离开，装模作样一脸淡定的三人，这才显露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好奇心。
雅间她们确实去过几次，但青楼的，还是头一回啊！
最坐不住的属宁琳兰。
她在房间里左看看右摸摸，屋内设施一应俱全，“哇，小意，阑珊，快来看，这里面还有好大的一张拨步床！”
床！
两姐妹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靠近。
由于看得太多（小说、电视剧），懂得太多！她俩大概是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这屋里其他地方，应该还是干净的吧……
呸呸呸！
人就是不能胡思乱想，越想就会越偏，越离谱……
见宁琳兰还在摆弄床外的纱幔，两人赶紧架着她往饭桌这边走。
“干嘛啊，怎么了？”她一脸疑惑。
林春意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一本正经道:“一会儿要来人上茶了，要是被人看到咱们这么没见识的样子，多丢脸啊～”
“哦～有道理！”宁琳兰恍然大悟道:“那我等人走了我再去看！”眼里闪着智慧之光，那模样，就跟一会儿要去做贼似的。
“……”两姐妹扶额，想告诉宁琳兰点儿什么。
但她俩其实就是想太多，胡乱猜的。更何况她们脑子里想的画面，颜色不太好听，也不好说出口啊。
算了，一会儿再找借口吧。
“叩叩叩”
“惊扰贵客，茶水点心送来了。”门外的，是刚刚的丫鬟雨露在敲门。
“进来吧。”林春意示意坐在一旁玩茶壶的宁琳兰:看吧，这不就来了。
宁琳兰赶紧规规矩矩坐好，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
雨露端着茶盘走来，给她们斟了热茶。还有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穿着一样服饰的姑娘将手中托盘放下，
依次拿出小巧精致的糕点盘子。
莲纹高足盘里，摆的是六块绿色的龙井茶酥，
翠色荷叶盘里，摆的是三块金黄的蟹粉酥，
青花如意六角盘里，摆的是白嫩嫩的六块杏仁豆腐，
浅粉色分格盘里，放的是蜜橘、龙眼、花生酥糖和糖莲子。
最后还拿出了三个甜汤小盅，是玫瑰牛乳茶。
糕点和茶水都放好，就占了近半个圆桌。雨露跟另一个摆盘的姑娘点点头，那个姑娘就拿着两张托盘，低头弯腰地离开了。
只留下她站在一旁，随时等待着客人需要侍候，这是芳娘吩咐过的话。
桌上花花绿绿的糕点果子，颜色漂亮的不像话，十分令人眼馋。
可有外人在，她们不能喜形于色，连想咬一口蟹粉酥，都有点不好意思动筷……
自己坐着，丫鬟在旁边站着伺候的生活对于她们来说，实在太别扭了。
林春意浅尝了一口热茶，就放下了茶杯，道:“雨露姑娘，我们这儿不需要伺候，你忙别的去吧。”
雨露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可是奴婢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贵客不快？”
林春意也愣了，她刚刚说了啥奇怪的话了？吓得人家都开始自称奴婢了……
眼看雨露脸色开始泛白，提着裙子就要往地上跪。
林春意惊得一把提住了她的肩膀，快速地说道:“不是不是，雨露姑娘自然是照应周全的，我们没有哪里不喜。我们只是不太习惯有人伺候，你不要多想。”
“可是芳妈妈让我……”雨露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坚持，只好改口道:
“那我到门外的小厅候着，三位贵客若是有什么需要，叫一声我便过来，这样可行？”
她舒了一口气，浅笑:“如此，最好。”
雨露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行礼就转身离开。既然客人都说了不喜外人，她当然不能继续在她们面前晃悠了。
“等等！”林春意想了想，拿了八文钱出来，“我们第一次来极乐坊，也不懂这里的规矩。但雨露姑娘做事细心，我们觉得很好，收下这个吧。”
她就是突然想到了雨露会那么惊慌失措，是不是有可能，是怕芳娘会责罚她被客人赶出了门。
给她几块钱小费，老板要是问起，也能有个解释，证明她没做错事。
雨露一脸惊喜，“谢谢您的打赏。”
……
等门被关上，屋里就再次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林阑珊盯着门口，若有所思道:“姐，我难以想象，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极乐坊是怎么被伺候的。再往上，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又是怎么生活的……”
“我就敢想。”宁琳兰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两姐妹转头看向她，表情疑惑。
“因为我亲眼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