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走进这座世界树下的阴郁旧城，头顶的光辉似乎又暗淡了几分，使原本就深邃的黑暗更加昏沉了，不过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困难，毕竟她是血族，还是特别正统的那种，夜视一下是手到擒来的事。
街上好安静啊，除了那些好像死了但又没完全死掉的活尸，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这时，云梦好像听见了一声呼唤，声音不大，从身后传来。
“……王。”
她回头望去，一具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活尸趴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向她伸出手，下颚微微颤动，重复着那个单一的音调。
王？
它是在喊我么？
一路上确实有很多的活尸都向她伸出手，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要是在心里提前预设好它们说的都是“王”这个字的话，音调确实很相似。
就像是听英语听力，不看原文咋听咋迷糊，根本不知道那个音调乱七八糟的听力在念些什么，但只要看上原文，一下就豁然开朗了。
它们为什么要叫我王？
云梦不知缘由，原本“老师”的身份就已经够迷糊了，特别是在第四世界的游戏过程中还加入了一大堆假消息，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老师，现在又多了个不知底细的身份。
“也许你们是认错了。”云梦没有踩碎那只呼唤她“王”的活尸，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但就在她转身的同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火堆凭空燃起，仿佛灵魂之火一般的淡蓝色火焰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的空间，微弱的幽蓝倒映在云梦的瞳孔中，穿过这片幽兰，能看见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
她的身影藏在破旧的斗篷之下，半张脸躲在兜帽的阴影下——不过云梦可不管你这的那的，在夜视的作用下，她将这张略显幼态的少女面庞一览无余。
……怎么每个副本都会有幼态的美少女出现啊，我的特殊福利吗？
云梦的视线停留在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幼态的脸庞与成熟的神情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云梦一时语塞，她本应说些什么来触发Npc的互动，但现在却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坐在那一团幽蓝的篝火旁。
“王，您回来了，”少女幽幽开口，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耐烦，也读不出任何负面情绪，云梦只感受到了纯粹的欢迎，仿佛她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这一次的您有何打算呢？唔……您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不过您应该还记得我的名字。”
其实我不记得……云梦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眼前的少女虽然看上去是无口属性的，而且对她的称呼也是“王”这种有明显卑劣之分的尊称，但她还是保留了一丝心眼子——万一这小姑娘是某种病娇成分的Npc怎么办？有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说。
云梦似乎明白为什么很多游戏的主角都不爱说话了——原来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是这样么，我明白了。”
少女轻轻起身靠近云梦，将嘴巴贴在云梦的耳旁，轻声唤道：“您可以叫我小光，老师……别让别人发现您不是她。”
她说完这句话便立刻回退，以一副引导者的姿态面向云梦，伸出她藏在斗篷中的粗糙的手：“王，请触碰我的手。”
云梦嘴角微动，从始至终不曾开口，小光的那句“老师”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丝惊骇，同时也让云梦的身份更加神秘……老师，王，奈亚口中的“我的「爱」”，这些都是她在第四世界中得到的信息，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云梦也搞不清楚。
或者说，这些都是她。
老师的称呼一直都很模糊，但很显然与那场梦境的创造者有关——当然，梦境的创造者很可能就是老师，但维持这个梦境的人则不是。
老师与奈亚是对立关系，且互相制衡，只不过现实世界中很可能是奈亚占据上风，这一点从周围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属于文明的城市已然失落，而充满神秘色彩的世界树笼罩着苍穹——很难不把世界树和奈亚联系到一起，祂并不是一个遵守规矩的神只，参与历史观测历史偏转历史这些事都是祂做得出来的，就算是要改变整个世界也说得过去。
毕竟祂是奈亚拉托提普。
那么，那所谓的“我的「爱」”又是什么意思？
云梦飞速地思考着，脑子里已经显现出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模型，但在她理清一切思路之前，小光已经搭上了她的手。
“看来您不喜欢主动呢……没关系，我来主动就是了，”小光嘴里嘀咕着，闭上双目，周身逐渐浮起淡淡的蓝色星光，“请静下心感受我们的联系，很久了……您终于回来了。”
云梦的心里立刻响起了小光的声音。
“老师，您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代表着您的第一条路已经失败了……奈亚入侵了梦境，对吧？我不知道作为梦境管理者的那个「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她同样忠诚于您，不论任何情况都会遵从您的指示……除非，您不是老师。”
声音全然自内心响起，面前的小光面无表情，嘴巴一动未动，但云梦却看见了一丝危险。
……是错觉么，这一丝危险感随即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温和。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奈亚的入侵固然防不胜防，但您是我们的希望，是除王以外唯一有资格引导我们的人，是不可能被入侵的……虽然我不理解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愿意听从您的指引。”
小光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不再心灵传唤，而是张嘴说道：“迷途的羔羊还剩下四只，王，请指引他们回归正途，请给予他们救赎，彻底净化逆反之人的心与灵魂。”
而心底却响起了截然不同的话：“老师，请不要杀了他们，王被污染了，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