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令征出门在外这些年终归还是有不小的长进。
现在这情形若是放在以前，他必然要得寸进尺，就竿往上爬。
问一些诸如「如果我忍不住怎么办」「那我戴给你看」「你亲手给我戴吗」之类的讨打问题。
但现在，秦令征已然学成归来，知道了「见好就收」这四个大字怎么写。
眼瞅柏鸢戳破了自己的这些小伎俩，即便疼到心里止不住地暗爽，还想要柏鸢多来几下以表现她对自己的关注——
「你看，我自残她都一清二楚！她果然是关心我、关注我、时刻在意我的！」
却也没把这贱兮兮的话说出口。
回味着柏鸢冰冷指尖保残留在伤口上的温度，秦令征暗自绷紧了腹部的肌肉，又在一呼一吸间上下起伏。
男人像被疼痛折磨似的又不愿发出一星半点动静被人看扁似的，最后只得从鼻腔里发出阵阵沉重的喘息。
在这样两人独秀处的安静空间内，喘着喘着就有些变了味，染上一层浅薄的暧昧，温度也仿佛跟着一起向上攀升。
秦令征低下头，让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在脸上撒下大片阴影，以遮掩自己此时此刻「脆弱」不堪的表情。
片刻后，他压下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息，艰难抬起头，用那双每次都能发挥决定性作用的狗狗眼湿漉漉地看向柏鸢。
秦令征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用沙哑的嗓音诚恳道：
“柏鸢，我知道错了，你……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短短一句话喘了三四次。
听得门外的裴缙正欲敲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在宴会上被柏鸢明令下达「回去」后，裴缙揣了一肚子火，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众目睽睽」，也就是大院这群公子哥眼皮子底下，如败犬般愤然离场。
他既不甘明明是秦令征他们先挑事，柏鸢却不分青红皂白，连问一句来龙去脉都没有，就先偏袒秦令征，给自己定了罪。
也愤恨自己刚才嘴笨反应慢了半拍，发挥失常，没能在对峙中战得上分，竟然真的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
换他什么体面，什么息事宁人，什么柏鸢的叮嘱
他刚刚就应该在秦令征找茬的时候，就抄起酒杯劈头盖脸泼他一身。
不是冤枉自己故意泼他酒吗？
既然都已经被冤枉了，还瞻前顾后的干什么？
裴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裴缙一边复盘刚刚的遭遇战，一边在侍者的引领下到客房休息。
等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大厅，随着周围变得安静下来，裴缙虽然有但不常用的脑子也开始慢慢运转起来。
在侍者离开后，他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柏鸢，其实也没「冤枉」他。
裴缙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柏鸢那句「是这样吗」，就像是不断沉入池塘的石子，在裴缙心中激起片片涟漪。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也逐渐清晰明了起来。
柏鸢并没有一开始就站队秦令征。
事情一开始，她是向自己求证过的，只是自己当时……
靠！
裴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湛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柏鸢哪里是不管自己。
分明是自己光顾着置气，主动把柏鸢的关注推了出去，主动放弃优势，这才让秦令征有了可乘之机！！！
现在就是很后悔没读懂柏鸢当时的意思。
依照裴缙对柏鸢说一不二态度的了解，她向来言出必行，要想一股脑地偏袒秦令征，根本就不用假惺惺地还来向自己求证走过场。
所以，柏鸢她其实——
虽然后悔，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裴缙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到把背梳的头发全都抓散了，这才「咚」一声把头砸在门板上。
「怎么办啊！」
「又丢人了！」
「柏鸢肯定觉得我笨死了！」
砸完一下，又砸一下。
似乎想要以啄木鸟凿门的方式，来逆转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一旦想通其中关键，后续自然也都顺理成章起来。
柏鸢没偏袒秦令征。
柏鸢没轻信他人之言。
柏鸢不顾她的白月光在场，首先想到的是跟自己求证。
是自己不中用不争气，没抓住柏鸢递来的稻草。
裴缙满脑子都是柏鸢，就连柏鸢最后态度强硬地勒令他回去，都变成了对他的刻意保护。
「我拿不出没泼秦令征酒的证据，当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我，对上众口一致的秦令征及其党羽，必然会吃亏……」
「而且当时那种情形，如果还留在宴会上，尴尬的只会是我，形势对我非常不利。」
「柏鸢这是替我挡去了其他人的恶意……的确，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柏鸢、柏鸢……柏鸢！
裴缙猛地抬起头，顶着额头磕出来的红印子，眼神毅然地看向前方，没有半点犹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才走没两步，就差点被温以轩小矮个绊个跟头。
裴缙急着去找柏鸢，只侧眸高傲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匆匆离去。
留在原地的温以轩刚要控诉裴缙肇事逃逸的无良行为，视线突然被对方额头上的红印子吸引。
温以轩：……！！！
小孩瞳孔地震，剩余的话含在嘴里忘了说出口，联想到姜烽姜燃两姐弟犯错后对上柏鸢时那能屈能伸的双膝，眼中只剩下不可思议的震惊……
——他这是刚给柏鸢姐姐磕头认错了吗？！
“损鸟！！！你姐姐她——”
没注意到短短一个照面就被小屁孩误会了什么，裴缙逮住路过的侍者，询问到柏鸢此刻所在，便径直寻到了房门前。
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裴缙上一秒还匆匆地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站定在原地。
其实他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柏鸢，只是一股脑热地冲过来了。
可即便过来了，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跟柏鸢道歉，说自己误会她了？
大少爷抹不开脸。
装作无事发生，借口把柏鸢从秦令征那引出来？
柏鸢要是记恨自己先前那番话，不给面子怎么办？那不是又被秦令征看了笑话，让他小人得志了吗？
又或者……
就在裴缙犹豫不决之际。
从面前紧闭的房门里，突然传出一道极尽克制且压抑的喘息。
“嘶……轻点……柏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