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爸爸不痛了
艳阳高照，热的人晕头转向。
温垚夏始终无知无觉，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走进了温玉玲家里。
“哎呦！小兔崽子来了？”温玉玲正在跟桌上的人吹嘘着什么，瞥眼就看见温垚夏进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红包，嗤道：“啊？东西收到了？那我要的钱也准备好了？钱不够可不够买啊！”
温垚夏压根听不进温玉玲到底在那边讥讽嘲弄说着什么。
他抬头扫视一圈，轰鸣纷乱的脑子总算开始运作了。
哈。
这屋子里的人和物跟记忆里的画面完全一比一复刻。
他现在满脑子也只有一句话——他要保护爸爸。
那个……
是对爸爸吹口哨的人。
应该要把他的头打破嘴撕烂才对。
那个……
是把手搭在爸爸肩膀上的人。
应该要把他的手脚打断。
而眼前两个，该死。
还有最该死的。
是对他爸爸做过那种事的所有人。
温垚夏赤红着眼，死死的盯着温玉玲，问道：“……照片哪来的？”
温玉玲：“想知道啊？”
温垚夏再次重复：“照片哪来的？”
温玉玲看着温垚夏这张失魂落魄的脸莫名觉得很舒坦，当时的温玉谦不就这样子吗？
她又赢了。
温玉玲笑道：“怎么着啊？你也想看看？？”
温垚夏咽下喉间腥甜的血沫，倏然笑了。
他看了眼在场的所有人。
这里……有几个曾经对他的爸爸做过那样的事呢？
张福看到温垚夏是一个人来的，也跟着过来了，他搓搓手猥琐道：“小夏啊，多久没见了，坐下聊聊啊，你一个人来的？”
温玉玲瞪了张福一眼：“张福，你这是什么意思？”
“玲姐，你还不知道张福什么德行啊！”有人大哧哧地扫描着温垚夏的脸，也跟着调侃道。
张福心虚吼道：“瞎说什么，闭上嘴！”
“呦呦呦，敢做不敢认啊！当时玲姐让我们强了温玉谦，你不是最积极那个吗！”
张福：“怎么可能！”
温玉玲愤恨不已甩了张福一巴掌：“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玲姐，这小子真是你那个便宜弟弟的儿子啊？”有人走近上下打量着温垚夏，舔了舔嘴唇道，“啧，比他爹还正。”
温玉玲冷哼一声：“你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他跟他爹一样，没男人活不了的婊子，等我办完了事，都随你。”
说着，又看向温垚夏，狠声道：“兔崽子，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哦。
他知道了。
这里所有人，都该死。
温垚夏的视线凝固在那人猥琐搓动的双手上。
那些指节粗大的手指，是不是曾在他永远不敢深想的画面里，撕碎过爸爸的衬衫纽扣。
那个红包里的照片——五岁时杀死他父母的凶器，此刻正在他手心里发烫。
里面的每一张照片的边边角角都切割着他手掌的每一根神经。
他不敢去想……
爸爸被按在水泥地上时绷出青筋的脖颈。
不敢去想……
被迫仰起的下颌挂着血沫。
而他们的膝盖正重重碾在爸爸后腰的伤处上。
记忆里总是举着他高高抛起的手，是不是在更早之前，被这些人渣用皮带绑在生锈水管上，腕骨碾得粉碎。
这些畜生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笑着，用沾着爸爸鲜血的手掐灭烟头，转头对着镜头说：“这婊子腰真他妈软。”
温垚夏的喉管里涌上铁锈味。
他将红包塞进口袋的动作像被慢放的电影镜头。
他倏然间想起了十三年前看到的那张照片。
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蜷缩在仓库角落。
白衬衫被扯得支离破碎。
而压在他身上的三张面孔正冲着镜头比耶。
而现在，那三张面孔，正和当初看他爸爸一样看着他。
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吧。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像是幼兽垂死的呜咽。
视网膜开始充血，那些油腻的笑脸在视野里逐渐分裂成无数个……
每个都在用膝盖顶开爸爸颤抖的腿……
每个都在……
每个都在......
温垚夏抄饭桌上的烟灰缸猛地朝着那个准备上手碰他的人砸了下去！
砰！砰砰！
那辆失控的大货车就这么将他们的车撞向了防护栏。
那个人的惨叫声萦绕在耳。
他听见安全气囊爆开了。
他听见爸爸妈妈喉咙里溢出的那声“垚垚”。
爸爸妈妈当时痛不痛啊？
他为什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痛不痛啊？”
温垚夏机械地又砸了下去，重复着五岁时的问话。
“救命啊！”那人捂着脸惨叫着，“都愣着干嘛帮我啊！”
“……”
“救命啊！前面出车祸了！打120！”
“先把人救下来啊！车好像要爆炸了！怎么办！”
“孩子！里面有个小孩！快来人啊！”
“……”
好混乱。
温垚夏看到自己被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没人救救他的爸爸妈妈呢？
“痛不痛？我爸爸妈妈很痛啊。”
温垚夏站起身，烟灰缸边缘的纹烙进了另一个过来拉架的人的眼窝。
那人头破血流。
可他还是看清了。
这个人在照片上啊。
“我爸当时更痛对不对？”
温垚夏抬头抹开眉间的血渍，又看向另一个人，瘆人笑着：“我记得你，你当时，朝我爸吹口哨了，你也在……照片上。”
砰！
嘭！！！
那辆车就在他眼前爆炸了！
他的爸爸妈妈还在上面啊！
为什么没人救救他的爸爸妈妈呢？
温玉玲的尖叫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惊飞窗外枯木上的乌鸦。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温垚夏扯着温玉玲的头发按进了糖醋鱼盘里。
酱汁在女人扭曲的脸上勾勒出诡异图腾。
就像当年这些人在他爸爸后背上烫出的伤疤。
“痛不痛啊？我爸说，他很痛啊。”
温垚夏抹开完全糊在眼前的血液，又看向张福：“还有你。”
张福总算反应过来该干什么了，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道：“小夏……姑父一直对你还不错对吧，我们有话好说，都是你姑姑……都是你姑姑……”
温垚夏放开温玉玲，抹开眼睛里的血沫朝他慢慢走过去：“我想知道，照片哪里来的，你们录了视频对吗？”
张福还颤颤巍巍地按着手机，“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张福，为什么不敢报警啊？”温垚夏走近笑着问他。
张福扑通一下猛地磕跪在地上：“是你姑姑，你姑姑说想找人教训一下……嗬！”
“可是我爸说，他很痛啊。”
鞋跟碾进那些本就该溃烂的皮肉时。
温垚夏仿佛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放在门口的镜子柜，印刻着此刻他扭曲的表情——和照片里那些施暴者狰狞的笑，渐渐重合。
“垚垚...…”
谁在叫他？
是爸爸在叫他。
眼前的血色越发深了。
他好像看到，被扯坏的校服领口下，十七岁的温玉谦正用最后力气对镜头摇头。
那双被血黏住的睫毛怯弱地颤动着，仿佛在哀求儿子不要看。
温垚夏突然崩溃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头皮撕裂的疼痛中，他猛地抓起张福的头颅疯狂撞向一旁的镜子柜："；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为什么我们都走了还要把照片给我！"；
单面镜子柜轰然倒塌。
不同角度的施暴照片雪花般飘落。
温垚夏的拳头突然僵在半空。
崭新的照片堆里，混着一张泛黄褪色的b超照。
底下写着一排娟秀的字迹：垚垚要当哥哥啦，期待见面日：2？2？.？.20
他想起来了。
爸爸问过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爸爸说，他明年就能当哥哥了。
"；啊啊啊啊啊——！"；
温垚夏的惨叫比所有受害者更凄厉。
他为什么还活着呢？
他为什么要活着！
“幺幺！”
爸爸又在叫他了吗？
“爸爸很痛吗？”
“垚垚呼呼……痛痛飞走了。”
温垚夏软软地伏在地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指尖摩挲着照片里的脸，缓缓闭上眼睛。
“爸爸不哭，垚垚给你呼呼。”
“爸爸不痛了。”
“爸爸妈妈都不痛了。”
“妹妹也不痛了。”
“……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