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吧，天下在往谁的方向走。”
软绵的草地上，碧生的衣裙尾摆擦着绿草而过。
他立在玹灵子后头，对血尊的行径满意不已，仰望时尽是骄傲。
玹灵子不曾擦过眼中泪，金发轻轻摆扬。
他慢慢站了起来，愈加坚定决心。
“更应如此，我才不能出塔。”
碧生的笑容降下，他攻心道：“哪怕所有人在外面都死光了，你也无所谓？”
“只有我在里面，才能救所有人。”玹灵子投来坚定的一眼。
这抹坚定的目光，照的碧生心鬼乱窜。
他摆开扇，强行镇定自若：“呵，笑话。”
他续道：“师傅说，你是‘祂’送进来的。神君啊神君，未曾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如此愚蠢。”
玹灵子激活胸口的晶石，发出淡淡的光泊。
他不想再听碧生的废话，与这拖延时间的技法。
他要回去，过了碧生这关。
而面对玹灵子的举措，碧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只是拍着扇，缓缓道：“世间的天神，可就剩祂一个了。而祂，是代表灭世的天神。我不怕告诉你，师傅打算弑神、登位。”
言落的刹那，玹灵子金瞳一动，有所反应。
他瞥过眼，与人目光相碰的瞬间，白光将一切吞没。
一个眨眼的功夫，玹灵子与碧生重回万神塔。
泥草的刺香扑来，他发觉自己趴在地上。
碧生的话不打算停，带着戏谑发出：“那么你以为，祂送你进来，是救苍生？”
玹灵子把剑，单臂半撑着身子时，挥出一抹剑弧。
这样的肉眼可识破的谎话，他没耐心听。
“啪。”剑弧打上了水。
这回音不对，玹灵子很快站了起来，再投目时，仅在地面瞥见一滩水。
须臾，碧生的空音便在天顶环绕。
“毁神是魔力的根源！祂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灭世。你若不听劝告，依旧选择滞留此地，才真是错失良机。”
玹灵子捏着剑，仰望着高空。
碧生的话，像一只盘桓的鸟儿发出的。
“笑话，你以为此等谗言能迷惑了我？你们费尽心思赶我出去，不就是怕我坏师傅好事么！”
碧生忽而没了音色，雅亭下的溪水反而动了起来。
它们绕亭而旋，在亭檐上，凝聚成了碧生。
碧生摆着一副难以解释的容色，不忍、嫉妒、无奈混在一起。
他轻声道：“姬怀，你就听劝吧，就此收手离开。师傅赶你走，不是因怕你坏事，而是师傅……不舍得杀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那眼神，像注视着永远能得母亲疼爱的孩子。而自己，就算吃再多醋、闹再多事，也无济于事。
那是一种无力的凝视，把嫉妒的情绪压得极低。
玹灵子掌心擦过剑身，架出作战姿态。
前人的肺腑之言，的确动摇了他分毫。
可使命不尽，战斗不止。苍生受的苦，天神睡梦的托福，他很清楚没有任何问题，自己死也要死在这。
“玹灵·千剑分。”
玹灵子立剑于胸前，眼睛一阖一睁，无数玹灵剑虚影，腾空出现。
“出鞘！”他喝道，剑快速刺去。
而玹灵子也随着剑一同刺出，直朝碧生而去。
碧生不善近战，背着手化为光缕便在周空逃散。
他的逃亡，没让玹灵子停下穷追的步伐。
剑发不中，就再聚。
可追了一会儿，他便觉得奇怪。
碧生只逃不打，仿佛在下套似的。
念头一至，玹灵便子顿时停身，让飞剑继续追踪。
碧生在拖延时间。他意识到。
玹灵子开始左右张望，寻找通往上层的光。
第二层很小，不如底下大。
整片广袤的草地与崎岖小山加起来，才跟明怨生的皇宫一般大。
他寻觅半刻，一下便找到了登层的光束。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调转方位，朝那处飞去。
“嘡”不出所料，临靠近时，碧生挡住了他。
玹灵剑碰上他的扇，竟敲出了铁块碰撞的感觉。
碧生使力，将他扇到下头。
“哼，我可不跟那个傀儡一样愚蠢。”他展扇面，后方赫然出现结界，“想过去，只能杀了我。”
阴黑的法术，把光缕吞没，宛如天狗吞日，大地瞬间陷入黑寂。
通往上层的光，好似是这儿唯一的亮源。
光一遮蔽，四下骤然暗下，只飘着猩红的粉尘。
玹灵子顶着后槽牙，场战斗终究避无可避。
结界一拢，碧生连着几个急影，闪到玹灵子跟前。
“铮”玹灵子接招，手被震的发麻。
这柄折扇，可是个好法器。
于是乎，他像面对扶摇那般，先是缠斗。
打上一会儿，彼此发觉拉不出差距后，又分别退开，用招式比拼。
两道光波瞬间对上，金辉与熏紫，形成天然的对比。
对波一出，原本还闲情雅致，竹生溪流的地方，便被无名的裂风摧折。
雅亭翻了个盖，溪水像扑棱的鱼，噼噼啪啪的回游。
“踩着故人的尸体踏上去，你可曾想过是何滋味？”碧生依旧不忘攻其心术。
玹灵子冷笑一声，对波拼到一半便主动解开，又撤步回避碧生的攻击。
他找准时机，几步蹬上空，玹灵剑瞬间化弓。
“咻咻咻——”他手如虚影，快如乱麻的拉弓射箭。
碧生收手躲了起来，扇面反击的声音，配着箭气奏响，叮叮当当的。
对于他的问题，玹灵子压根不做回话。
若论心境，忘却记忆的他，自然可以视若无睹的踏上去。
但他猜，姬坏不会愿意如此说。
因为方才碧生唤他姬怀时，心动了。
他打心底，还是在意这个旧友。
碧生躲过后，又聚出水球，向玹灵子砸去。
这下，轮到玹灵子开始逃。
“说啊，为何不回话！心里有鬼？”
玹灵子逃上层顶，整个人翻转过来，踩着顶空飞跃。
期间，他不忘找间隙，把弓箭瞄准碧生。
他对着人射出一发追踪箭，箭矢发出时，都做好射下一发的准备。
然则，碧生却直直的站在原地，根本不躲。
箭即将对上他时，一抹不易察觉的狡笑，闪过一瞬。
“呃！”他闷哼了声，眉眼拧在一块，装出真的中箭的异样。
玹灵子心头一震，挥手击退袭来的水球，稳稳落在地上。
“为何不躲？”他开口，此刻问出这句话的，是旧友“姬怀”。
碧生捂着伤口，痛的眉头蹙在一块。
然而刹那，他便把目光正对人时，神色骤变。
“碧水·鬼魅罗门。”
“怦通！”
玹灵子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当作了鼓，遭受棒槌的重击。
“唔……”他全身血液瞬间翻涌倒流，四肢沉重得像泰山压顶，手中的剑，都掉了下去。
“这是……什么？”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碧生的身影在视野里叠成了好几个。
“心术。用来拖延你，最奏效了。”碧生勾起一抹笑容。
玹灵子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他踉跄了几步，最终“扑”地一声栽倒在青草里，意识如沉入深海般，彻底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