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刺穿的岂止是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更狠狠扎进了那双目睹此景、剧烈震颤的瞳孔深处。
魔剑卷起的鲜血飞溅，如同一面猩红的镜子，瞬间照见了沉埋的过往。
这些日子里所见的所有画面，此刻都化作一柄柄带血的利刃，尽数刺入她的四肢百骸。
那些破碎的画面在此刻，与眼前的景象疯狂重叠，重负压得秦红衣几欲崩溃。
她踉跄着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头颅，喉间抑制不住地溢出呜咽。
尤其是方才那一幕，魔剑干脆利落地贯穿白衣的瞬间，竟与记忆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那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过往，是她曾亲手执剑犯下的罪孽。
后来这幕场景都化作挥之不去的梦魇，一刀刀凌迟着她。
这刺向他的剑，从来都先刺穿了她自己。
“呵呵……你看见了吗？那就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亲手杀了藏在心里的师傅啊……”
就在这时，一道时隔多年的刺耳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住口！”
秦红衣厉声暴喝，声线因极致的愤怒与痛苦而撕裂。
“呵呵……”
那道阴魂不散的冷笑依旧在耳畔盘旋，带着淬毒般的嘲弄。
“你怕了……你终究是怕了……呵呵，别忘了，当年亲手挥刀的人，可是你自己啊。”
秦红衣猛地抬头，双目早已赤红如血，两行血泪顺着苍白的面颊蜿蜒滑落。
她死死盯着眼前那幕锥心的画面，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想冲进去，想嘶吼着阻止那把剑落下，可双脚却像被钉死在原地。
眼前景象明明触手可及，却似隔着万仞天堑，咫尺天涯，将她死死困在绝望的对岸。
“滚出来！”
秦红衣嘶声狂吼。
话音刚落，身侧的空气骤然泛起涟漪，如被投石的静水般扭曲变形。
下一瞬，一道红衣身影便如鬼魅般凝现，悄无声息地立在她身旁。
秦红衣猛地转头，可在看清那身影面容的刹那，浑身的紧绷竟瞬间僵住，只剩眼底翻涌的惊愕。
那人同样一袭炽烈红衣，眉眼五官与她一模一样——只是那张脸上没有半分血泪的悲恸。
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唇角勾着的嘲讽，如冰刃般锋利刺骨。
“怎么？见了我这副模样，你很意外吗？”
身影轻启朱唇，语气平淡无波。
“你到底是谁。”
秦红衣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里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闻言，红衣人影唇角的冷笑更甚，如寒梅覆霜：“你说的不假，这里本就是你心底的梦魇囚笼，至于我是谁，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秦红衣死死凝望着她，一言不发。
方才那些破碎重叠的画面在脑海中轰然炸开，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不仅是这梦魇中的片段，连外界被尘封的一切都清晰浮现。
至于眼前这道身影，她其实也清楚，这便是她自己。
可此刻，她分明感觉到，这抹自己正从灵魂深处一点点剥离，化作一个冰冷独立的存在，与本我渐行渐远。
“这片梦魇，你终要踏足，不过……比我预想的，早了太多。”
身旁的红衣人影缓缓开口，随后她抬起纤指，指尖如寒玉般直指不远处的画面，声音淡漠无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心底比谁都清楚。”
秦红衣顺着指尖望去，梦魇之中，自己手中的魔剑仍死死钉在那袭白衣的躯体里。
朱唇轻启，吐出的字句竟与记忆中丝毫不差，那都是她当年说过的话。
而后续的景象更是如烙印般刻在心头，她会将沈书仇囚于暗无天日之地。
用最疯狂的手段，日复一日地凌迟他的身心，直到他死在自己面前。
“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红衣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死死盯住身旁的身影。
“秦红衣，你真是太没用了。”
身旁的红衣人影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紧接着，她上前一步，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野心：“我要做的，就是把你永远困在这梦魇里，从今往后，我来做秦红衣你做不到的事，我替你一一完成。”
“你休想！”
秦红衣刚平复的怒火瞬间炸裂，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这具身体是我的！你不过是我心底滋生的梦魇，也配取而代之？”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道从自己灵魂里剥离的影子，竟妄图将她这个本体永远囚禁在这片黑暗里。
“呵呵……秦红衣，你这份天真真是愚蠢得可笑，竟还妄想寻他？像你这般蠢货，穷尽一生也只能是徒劳。”
另一道身影全然无视她眼底熊熊燃烧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才是这梦魇之境主人，起初，我本有心助你，可你这般孱弱无用，实在不堪扶持，所以，我的主意改了。”
“我要将你永远禁锢于此，让你在无尽轮回的痛苦里一遍遍重温这场劫难，用永世的煎熬赎罪。”
“而我，会取而代之，成为全新的秦红衣，去完成你无法触及的事。”
“住口！你不配！”
怒斥声未落，一道赤色剑芒骤然划破死寂，如流星坠地般迅猛凌厉。
只听一声脆响，眼前那道秦红衣的身影瞬间碎裂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秦红衣持刀卓立，周身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那眉眼间的决绝与凛冽，与不远处画面中那个身影别无二致。
可就在她以为这场缠斗终告终结时，耳畔却再次响起那道阴恻恻的声音，宛若来自深渊的低语。
“看来我果然没看错，秦红衣，你既无能，又这般令人失望，不过无妨，待我彻底蜕变为新的你，这世间一切，自会截然不同。”
话音方落，整个梦魇天地骤然翻涌，化作一道道扭曲旋转的墨色漩涡。
蚀骨的剧痛如潮水般再度席卷而来，瞬间吞噬了秦红衣的四肢百骸。
她清晰地感知到，梦魇中那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挣脱这片空间的束缚。
一旦虚影彻底脱离，她这个本体，便会永远被囚禁在这座由自己心魔所铸的梦魇牢笼里。
“住手！你休想取而代之！”
秦红衣强咬牙关，硬生生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仰天长啸。
手中魔剑嗡鸣震颤，猩红的剑浪如燎原之火般接连劈出，凌厉的剑气直欲将这扭曲的梦魇世界劈裂开来。
可即便她身为帝者，拥有翻江倒海的力量，此刻的攻势落在梦魇天地间，却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激起，瞬间便被无形的力量吞噬。
“呵呵……我即是你，你又怎能杀得死我……你……”
耳畔的嘲讽声阴冷刺骨，如同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然而，这声音尚未说完，便骤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