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一直在很不安地搅弄着自己的手指，听见陆早早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内心终于比刚开始要雀跃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陆清婉依旧算不上很开心，毕竟陆早早说话的语气很冷淡，字数也十分寥寥，看上去并不太想和她进行任何交流的样子。
但好歹是回答了，陆清婉又往陆早早旁边挪动了一点点，衣角甚至都已经碰到了陆早早的衣角，鼻腔里也溢满陆早早衣服上面淡淡的水果香气和发间的花香。
她又鼓足勇气，决定重新开口跟陆早早说话，但是内心思索几番，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她现在还能跟陆早早在说什么话题呢？
她其实并不太清楚陆早早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所有的习惯爱好是否一如从前，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陆清婉自己现在是处在她“厌恶”还是“喜欢”的那一条标签当中。
没有任何话题，所有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陆清婉又重新扣弄起来自己的手指，把手背弄得一片通红，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灯光在柏油路面凹下去的水洼处投下斑斓明晰的色彩，斑马线上有大人牵着穿艳丽的彩虹雨衣的小孩走过去。
穿过马路的时候小孩子还用雨靴在水洼处狠狠踩了好几脚，溅起来一片水花在她的彩虹雨衣上。
陆清婉想起来小时候这种大下雨天，陆早早和陆清婉也会穿着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小雨衣出去玩，陆早早左手还会拿着一把小伞以备不时之需，右手就牵着陆清婉。
不过身边也总是有佣人跟着她们，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而且陆傲天和沈星遥总是勒令两个人不允许在外面玩很长时间，因为淋雨会生病，陆早早体质本来就偏弱，要是感冒发烧了第一个传染的就是陆清婉。
那时候她们会去后院那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看雨滴落下，在池面上荡漾开来，像是一朵朵青白湖绿色的小花朵。有时候也会看被雨水压弯的花朵和枝叶，还会在大大小小的水洼里面跳来跳去，把雨水溅到裤腿甚至是脸上，
夏天的时候，在雨中绽放的一片片嫣然洁净的荷花总是格外漂亮，绿色的荷叶上凝聚着雨丝，等拥有一定的重量之后荷叶便会完全倾倒，然后恢复如初。
陆清婉其实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大自然界的东西始终存在，春秋冬夏，四季轮转，树叶绿了又黄，鲜花绽放或者枯萎，一株幼苗从稚嫩到茁壮，天气晴朗或者阴霾，左右也不过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形态而已。
但每次吵着闹着提出来要出去玩的还是陆清婉，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只是想要跟陆早早一起出去玩而已。
想着想着，陆清婉的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长长的红痕出来，然后她终于问，“姐姐，你这段时间时间过得好吗？”
陆早早又是那种十分简略的回答，像是在例行公事，“挺好的。”
“那就行。”
“我上次在那个成绩榜单上面看到你考了全校第四名，好厉害。”
陆早早的目光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的风景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听到陆早早说这话的时候把头转过来看了陆清婉一眼，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施加诚恳的鼓励似的。
“你比我厉害，会做得更好的。”
陆清婉愕然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才好，于是轻轻地抿起唇角笑了一下，就跟小时候陆早早表扬她时露出的那种笑容一模一样，虽然她知道陆早早这种夸奖早就跟小时候的那种夸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质。
时至今日，她也很难再拥有这种笑容了，不过伪装是很容易的，陆清婉天生最擅长这种伪装，更何况还是在陆早早面前讨巧卖乖。
陆清婉嘴角展露这种笑容，眼眸里面闪着黑润润的光彩，像是受了重大奖赏的小孩，很开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陆早早又不说话了，不过眼神并没有再看想窗外，只是眼神微垂，视线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其实今天本来也没有想着要跟陆早早坐同一辆车的，至于那些蹩脚的理由当然就是借口而已。这次真的只是放学的时候偶然碰见了陆早早，跟在她身后走的时候又看见别人把她撞倒了，看起来力度很大的样子。
实在担心陆早早被撞疼，询问过后虽然得到的是没事的回答，但陆早早神色似乎有些恍惚的样子。陆清婉眼下对陆早早发生的一点点小事都提心吊胆，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跟着她上车了。
不过陆早早眼下并没有说话的意愿，陆清婉心知肚明，所以也生不起更多的勇气继续跟陆早早说话。
现在这样也很好了。
从前觉得这条回家的道路十分漫长，每次都觉得十分烦躁，然而今天下暴雨，路上还发生了一段小小的堵车，车行驶的速度比平日里要慢上许多，陆清婉却依旧觉得这段路程十分短暂。
回到家，陆早早从另一侧开门下车，也没有看坐在车里面的陆清婉，只是撑着伞往前走，滂沱大雨从伞面上滴落，像是很小的水柱，陆早早进入家门，在玄关处脱掉自己的鞋子和沾染湿润水汽的衣服。
李阿姨在厨房里面大喊，“早早，咱们晚上喝粥哦，半小时左右开吃。”
陆早早应了一声好的，然后说，“阿姨，我先上楼洗个热水澡哈。”
“行行行，等下晚上阿姨给你用姜和艾草泡一下脚，驱驱寒气，这段时间降温了不少，你可千万不要感冒了，快去快去。”
蹬蹬蹬跑上楼，陆早早从衣柜里面翻出一件更加厚实的睡衣，然后进入卫生间，把水温调试到合适的温度，熏腾的雾气很快就把浴室变得氤氲一片，水珠在浴室的玻璃门上缓缓滑落。
陆早早心里面的那股怪异感始终没有消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