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笳应声，捧着茶盘退下。
九疑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封正挺直的背影，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
“今日不顺？”九疑问道。
封正转身，逆光中九疑看不清他的表情。
“无妨。”他嗓音低沉，又道：“只是今日的茶有些苦。”
九疑啜了口手边的茶，明明清香回甘，哪里苦了？
或许是他心中有事，才觉得茶苦吧。
见九疑继续绣帕子不再追问，封正更觉胸口发闷。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金凤的尾羽随着九疑的动作渐渐丰满起来，每一根翎毛都栩栩如生。
她绣得专注，连封正何时站到了身侧都未察觉。
直到他倾身时影子笼罩下来，遮住了绣绷上的光线，九疑才恍然抬头。
封正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给你的。”
九疑放下绣绷，打开锦盒一看，是一支白玉簪子，簪头雕成海棠花的模样，花蕊处嵌着一粒细小的红宝石，莹莹生辉。
“好看。”
“路过玉器铺子，觉得适合你。”
见九疑语气平淡，封正也淡淡，仿佛这就只是随手买的小玩意儿。
其实这是从京城带来的，他贴身放了一路，抵达上元才放入盒中。
......
醉仙楼的菜送来后，二人便在花厅用饭。
今日没有酒，也没如昨晚那般说许多话，两人只是安静地用着饭菜。
九疑心中的确放了桩事，虽说此地离昆山不远，但一来一回也得好些日，等的实在揪心。
窗外暮色渐沉，花厅里只听得见烛芯轻微的爆响。
九疑抬眸，正对上封正若有所思的目光。
视线相撞，一时谁都没有移开。
九疑看见他喉结微动，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吞咽了下，最终却只是抬手为她添了半碗莼菜羹。
“多吃些，瘦得风一吹就倒。”
头一回去昆山时，九疑便发现江南一带的女子，身段儿如初春抽条的柳丝般，袅袅婷婷地立着，连步子都比阶州一带的女子轻缓三分。
她觑了眼自己执勺的手腕，纤细的紧。
此刻细想，有不习惯江南饭菜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
那时候，她甚至会刻意少用些饭食，不想自己的身量显得太过突兀，也希望自己能更好看一点。
她放下勺，晃了晃腕子。
随后指了指桌上的菜：“我不爱吃莼菜羹、樱桃肉、蟹酿橙，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喜欢吃。”
虽嫁入昆山几载，她仍无法习惯绵软的晨昏。
封正落箸，目光在她纤细的腕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到她面上。
这般毫不掩饰展露喜恶的她，才是真正的九疑。
她终于卸下一层厚重的壳，露出里面最真实的芯子。
封正此刻有了实感，她再不是俞家的十二少夫人。
他笑了，说道：“从前的手艺还没忘，我去做洋芋饼。”
“好，我帮你。”九疑也笑。
正想拒绝，却见她已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
封正喉结微动，目光在那截手臂上晃了晃，直接转身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