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与一模一样的眼睛，带着洞悉一切的、古井无波的平静。
而后，镜面泛起一层水雾，雾气中，易舟隐约看见自己的倒影苍老了不少，脸上布满风霜，下巴上胡子拉碴，眼角攀着几条细密的皱纹。
但那双眼睛，却比现在的他，更加深邃和坚毅，其中还有一种不惜一切，想要玉石俱焚的决绝。
至于倒影所穿衣服，就更奇怪了……
那是一套不太常见的服饰，领口的截面透露出衣服的厚重。
内里最贴身的是柔软轻薄的材料，然后是几层颜色各异的网状层，再是棉夹层，最外面那层镀着金属光泽。
衣服的颈部、胸口、还有许多电极突触般的凸起，正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
易舟的大脑“嗡”的一声……
这装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是最后一次梦见韩锦兮的时候。
在那个梦里，他跟韩锦兮看起来都与其他时候不一样，他们在漫长的通道里说话，还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哀伤。
当时梦中的自己就穿得这种衣服。
这是头一次，他在清醒的时候，以如此具象化的方式看到梦境里的透射。
他敢断定，这是手中的绿色晶核所引发的异象！
也仅仅过了十来秒，雾气裹着的影像就如潮水般退去。
镜中倒影恢复如初，只剩自己那张写满了骇然的脸。
“你还好吗？”
卫生所的保洁人员站在易舟身后，发出了疑问。
“啊呦，你这怎么弄的身上这么脏，受伤了吗？快上前面挂个号吧。”
易舟道了声谢谢，匆匆离开。
他必须要回到来时的时间线了。
易舟拐进卫生所外的暗巷，意念集中。
晶核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意志，忽闪了一下，即刻将他拽入时间的洪流。
睁开眼时，他已经坐在熟悉的农家院落的门廊上了。
市里来的刑警与法医，民警和村委会的人，惊恐的村民，邢璐璐的父母都不见了。
阿国和马铁锤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他俩一起看着阿国的手机，时不时讨论两句。
秦晚晚则有些气鼓鼓，双手抱臂，想不明白似地一个劲儿的在嘀咕着什么。
修正了……
易舟松了口气。
“我真是服了，喂，易舟，别发呆了，能不能分析一下敌人的情况啊！我们得重视起来！”秦晚晚说。
易舟转头问她：“你是说把你引开的那个人？”
“对啊，不然呢。我想想还后怕呢……”
“不用担心了。那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秦晚晚皱了皱眉头，对易舟笃定的语气相当不满：“解决了？什么时候？我刚刚才跟你们讲了这事情。”
易舟摊了摊手：“你以为的瞬间，可能是别人的很长一段时间。”
他站起身来，跟三人说：“收拾收拾，准备走吧。咱们开车回北京。”
“啊？现在？”阿国一愣，“不是，咱大费周章来朱家洼，啥也没干呢，就吃了几顿饭，睡了觉，怎么就得走了？”
“车上再说。”易舟坚持。
他们没有多问，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找到摄制组的人，向他们道谢并告别。
“你们这么快就走？”陈默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能多待几天。”
“不了，北京那边实在有点急事，必须得赶回去了。”易舟说，“这次多谢你的招待了。不过我们还得把车开走。”
陈默看着阿国，发出哀嚎：“我的哥哥们呦，车能不能给我留下！”
阿国笑道：“这都小事，回头我让我朋友的车行就近调两辆车来给你用，打折。”
“行吧，那我就不留你们了。”陈默分别抱了抱阿国和易舟，“咱回北京再聚吧。电话联系。”
“对了……”易舟对陈默说，“麻烦你帮我跟邢璐璐说一声谢谢，然后送上我的祝福，希望她天天快乐，得偿所愿吧。”
陈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唱哪一出？你俩也没什么交集啊，怎么致谢上了。”
易舟想了想，笑道：“不说也行。就……好好照顾她吧。”
“嗐，其实啊，是人家照顾咱们。今天台里还跟我说，邢璐璐他爹，那是真正的沪爷，人家说等节目拍摄完了，自己出钱，帮朱家洼建干净宽敞的厕所。这得是多大的恩情啊。”
“真好。”易舟说。
简单告别之后，易舟他们上了车。
车身上落了一层灰土，阿国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路虎低沉轰鸣：“有阵子没见了，我的老北鼻！”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大家都没说话。
还是阿国先忍不住了，询问道：“老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秦晚晚也转头看着他：“还有你说的‘解决了引开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易舟说：“引开秦晚的人，就是我。”
“什么？！”阿国一脚刹车，路虎在土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马铁锤怒道：“你开车你就好好开车，别那么大反应。”
阿国说了一声抱歉调整了一下才接着行驶。
秦晚晚不敢相信。
“你逗我呢！老大，早晨我们醒的时候你也在炕上啊。但那时候秦晚晚还在外头追人呢。”
易舟平静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敲你窗户，引你到山里，威胁你，以及在你面前凭空消失的人，就是我。”
秦晚晚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她的先生上气了：“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易舟没接茬，只是说：“我们来到这里要找寻的线索我已经都掌握了。”
“神了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阿国问。
易舟大概地讲了一下邢璐璐死亡、时间闭环以及三次穿越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提及邢璐璐的能力、绿色晶核和怪物的事情。
更没有讲明镜中幻象的部分。
不是不相信队友，而是在易舟明确了绿色晶核力量的可怕之处后，他感觉知道的越多，他们就会越危险。易舟干脆把时间穿越说成是自己的一个能力。
路虎车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国又是一脚刹车停到了路边。
“老大，你说的东西太烧脑了我得仔细想想，安全起见还是你来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