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五。
望海的春节向来是不冷的，有些时候有些人穿着一条短袖就能过冬，村里人务农，常劳作，也就壮实。陈康就是这么个狠人，每年再冷也能靠一件单衣抗过去，只是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会披上一件薄外套。
他站在那儿，将地瓜一茬一茬铲到角落里，瞥见老弟刚打完牌回来，说道：“输多少？”
“赢了。”陈老爹咧嘴一笑：“难得，往年都是她一边赢我一边输，今年能赚两份钱嘿......这是要搞去喂猪？”
“喂你闺女。”陈康瞥了他一眼，说道：“她整天窝在房间里，到点就吃泡面，你也不知道管管。我记得以前她不是爱吃地瓜，总比吃泡面强。”
“她不是爱吃地瓜，是喜欢和她哥玩火。”陈老爹摇摇头往厨房走了，还没到饭点，准备先偷两块鸡吃。
“叫她出来烤烤火也好。”陈康说道：“阿汉呢？都十五了不见影，今年不回来？”
“说是要学习，学个屁，八成也是天天跑网吧，阿兰居然也同意让他自己待在市里。”陈老爹忽然回头，说道。
“就是，谁还不知道他，邋邋遢遢的。”陈康老婆尚芳馨从厨房里出来，一身的柴火味，笑着说道：“小时候还机灵点，去年成绩不是一直在掉？”
陈老爹淡淡瞥了她一眼，尚芳馨就忽然闭上了嘴，转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见陈康也没说什么，努了努嘴，心中有些忿忿，安安静静回头把菜端了出来。
这个家里，虽然陈老爹是老二，陈康是老大，但当家做主的不是陈康，恰恰是这个早年做生意赔光了裤衩的老二，谁知道他这些年来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真的能东山再起。
能赚钱，能来事的，还是一家人，犯不上为了一点小事去得罪，未来还得多多仰赖。
心里不忿，不敢直接说陈老爹的不是，但继续拿孩子辈开涮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她假装好意地道：“你也得多教教他，也老大不小，马上要高考，要成年了，每天这么吊儿郎当是不行的，要是以后实在考不上，也得去学们技术。
最重要的是，得把自己拾掇拾掇，以后好讨个媳妇儿，看诗葵多漂亮，随你，他好好打扮一下应该也成。有老婆才好讨生活。”
“媳妇啊。”陈老爹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要娶哪个哦。”
尚芳馨愣了一下：“啊？”
陈老爹懒得理她，走到餐桌前，抽两张纸巾，直接把鸡腿拿走了，拿起来也不吃，嘴里净念叨着：“我今天吃个腿儿。”
然后他往女儿的房间去了。
陈诗葵挑嘴的很，不喜欢吃鸡肉，喜欢吃鸡腿，倒也不常吃，因为筷子用的不太好，又不想用手抓，她讨厌黏黏腻腻，所以给她用纸包着好了。
就在陈老爹刚跨过大宅正房的门槛时，门口传来了轿车刹车的声音。
有人拉开大宅的门，铁皮砰砰作响。
陈康和尚芳馨看去，是陈庭汉和一个陌生女孩，虽年轻却有身段，生的相当水灵。而两人的后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普普通通。
“哎哟。”中年男人挤出笑脸，凑上前来给陈家两兄弟递烟递酒，拎了不少礼物：“两个老板过年好。”
陈康笑脸相迎，不过有些疑惑，不动声色地问道：“您怎么称呼？”
“我姓陆，叫我小陆就行，是陈老板的司机。”
陈康偏头看自己的弟兄，调笑说道：“气派啊，还有专门的司机，真是大老板了。”
陈老爹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儿子说道：“那个才是陈老板。”
老陆哈哈大笑，说道：“那个是陈老板，这个是陈大老板，都是老板。”
常年走南闯北的司机很会来事儿，偏头看向旁边的尚芳馨，朗声道：“这位是嫂子吧，福相啊。”
尚芳馨捂嘴笑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看着那边的女孩。
陈老爹则看着自己儿子，略带责备语气地说道：“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还带了客人，怠慢了怎么办？”
那女孩，王衿伶上前笑容甜美地说道：“叔叔新年好，恭喜发财。”
“好，好。”陈老头摸了摸自己身上，正好有个红包兜，当着她的面前塞了几张大钞进去，说道：“早知道你来，我就去后边把牛宰了，把村里大家伙都请过来吃个饭。”
“我受宠若惊啦，哪有那么麻烦您的道理。”
两人聊了起来，对这姑娘是越看越满意，转头陈老爹看着自己儿子，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生气地道：“滚犊子，还不去叫你妈和你妹吃饭。”
陈庭汉躺枪，有些傻眼，不过这是他老子，挨骂就挨骂了，耸了耸肩往房间走了。
陈庭汉和程芝兰在客厅面对面，挠了挠头，说道：“我要回来的事，你是不是忘了跟老爹说了？”
“好像是哦。”程芝兰刚换完便服，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随后很生硬地扯开话题：“去里面叫你妹吃饭，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反骨，就听你的。”
“我妹哪有你说的这么......像孙猴子似的。”陈庭汉笑着进了房间，
他看到自家妹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像是没醒，陈庭汉嘿嘿一笑，不由分说抱了上去，然后隔着被子开始挠她痒痒肉。
他家姑娘之后长大了，啥也不怕，怎么挠都没事儿，但现在还小，皮很嫩，很快绷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掉哥哥在腰间的手：“你要死啦！”
“呸呸呸，大过年不能说这个字儿。”陈庭汉笑着捂住她的嘴。
“好嘛。”诗葵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小脑袋，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是这个姐姐，那两个姐姐妹妹不来走亲戚吗？”
陈庭汉喉咙一哽，咳嗽一声，说道：“最近她家里出了点情况，所以我带她来散散心。”
陈诗葵冷笑了两声，然后装模作样地道：“喔，唉，怎么我哥是这么个东西，真是......”
然后她就看到陈庭汉掏出了一个红包，鼓得几乎要将封皮撑破了，陈庭汉还贴心地打开包装，露出下面的红色。
这可不是用来唬人的一块零钱。
“真是，英明神武呀！”陈诗葵喜笑颜开，立马抢过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