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徐举一如常被六点半的闹钟唤醒。
和岳鹏在路边的早餐店简单用过早餐,便汇入了早高峰的车流,朝着云鹰集团总部的方向平稳驶去。
一上午的时光在繁忙的公务中悄然流逝。
财报分析会、部门协调会……徐举一高效地处理着各项事务。
十一时三十分,总裁办公室。
刘英如约出现在陆子安办公室门口,时间分秒不差。她先是轻轻叩了三下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请进”后,才推门而入。
早上上班时,徐举一听完侧田洋子汇报完今天的日程安排,便临时加上了这一项。
门被轻巧地关上,刘英步履稳健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约一米五处停下,身姿挺拔,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徐总您好!我是刘英,您找我?”
这是徐举一第一次正式见到刘英本人。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女性:一头齐耳的短发,发梢利落,纹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
她走进来的步伐跨度均匀,落地无声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感,整个身形姿态透出一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协调与控制力。
徐举一心中暗忖,简历所言非虚,这确实是一个常年习武之人才能具备的体态和气势。
刘英一身量身定制的藏蓝色职业套裙,剪裁合体,既不过分紧绷也不显得松垮,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成熟女性的曲线,同时保持着职业的严谨。
这身装束与她三十多岁的年龄相当吻合,既有这个年龄段女性应有的风韵,又透着一股干练。
“刘部长,请坐。”
徐举一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客气。
“谢谢徐总。”刘英微微颔首,然后才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落座,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膝上。
就在徐举一也重新坐下,抬头准备开口的瞬间,他的目光与刘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先前她进门时目光微垂,姿态收敛,此刻四目相对,徐举一才真正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颇为动人的杏眼,眼尾微挑,瞳孔颜色偏深,看似平静无波。
然而,就在这平静之下,徐举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与她那身硬朗干练气质截然不同的东西。
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媚意。
那媚意并非刻意流露,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女性特质,在她放松警惕或者专注凝视的瞬间,从沉稳干练的表象下悄然逸出,如同古井微澜,带着一种矛盾而又致命的吸引力。
这极其细微的发现让徐举一心头莫名微微一震。
徐举一马上意识到,这位刘英,果然不简单。
她就像一把精心修饰过的古鞘匕首,外表得体,内里却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锋芒,甚至……是某种危险的诱惑。
徐举一将手边的文件夹轻轻合上,语气平稳地开口:
“刘部长,你刚从南通县回来,我想听一听你对当地的环境,人文,以及政治生态的第一印象。”
刘英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已然恢复了纯粹的职业化和专注,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媚惑仿佛只是徐举一的错觉。
刘英红唇微启,声音清晰而冷静:
“徐总,我个人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是民风彪悍,对外来的穿着好的人透露着不甘和贪婪。
县城里的人骨子里没有勤劳致富的强烈意识,巧取豪夺小摸小偷,欺善怕恶是常态。
普遍文化低下,多数仅仅小学毕业认字的水平,初中毕业率不及两成。
县政府里的人高中毕业水平的人也不多,根本交流没问题,深入沟通发展理念会被气死。
县城的建设还停留在七十年代初的水平,居住环境极差,唯一能跟得时代的是通电率高,告别了煤油灯的年代,但饮水用水方面发展严重滞后。
徐总,我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徐总越听就越是为陆子安担忧起来,要解决这个地方发展起来可不是一两年之功,而陆子安的家族条件也不允许他沉在这里太长时间。
“你见过当地的县长,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接触时间不长,印象虽然是五十多岁的官场老人,但还有想发展地方经济的决心,这个比较难得……”
正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却先一步振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正是他方才还在惦念的“陆子安”。
徐举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对刘英说道:
“你先去吃饭吧,辛苦你跑了这一趟,你的调研之行,也为你记上一功。”
“徐总,您先忙。”
刘英起身微躬致意便退了出去。
徐举一立即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立刻传来陆子安那熟悉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清亮亮的,穿透了电波:
“师父,好想你啊!”
徐举一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放松地靠向宽大的椅背,故意用一种打趣的口吻回道:
“咦!堂堂陆大县长,还这么肉麻?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
他关切的语气里,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难以掩饰。
“还行吧。”
陆子安语速略快:
“上午刚跟着市里的组织部长下来宣布了任职决定,算是初步到位了。
不过师父,正式来说还得走个程序,要等接下来县人大开会投票选举,过了半数,我前面这个‘代’字才能名正言顺地拿掉呢。
这不,组织部领导刚走,我前脚迈进这间县长办公室,后脚就赶紧给您报到了,连分配给我的宿舍都还没顾得上去瞧一眼。”
徐举一听完,微微蹙了下眉,带着些许不解问道:
“这么麻烦吗?我还以为上面组织部一纸任命下来,你就是板上钉钉的县长了。怎么还要经过当地人大投票?这里面的门道,我还真不太懂。”
对于这套严谨的党政任职程序,他确实是个门外汉。
电话那头的陆子安呵呵笑了起来,耐心地科普起来:
“师父,这程序可不能省。按照《地方组织法》的规定,地方政府的主要负责人,比如镇长,县长、市长包括省长,都需要由同级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产生。
党委系统的领导,比如县委书记,由上级党委任命即可正式履职。
但政府这边的首长,是‘双重负责’,既要对上级政府负责,也要对同级人大负责。
所以啊,我这个‘代县长’,是上级党委提名、县人大常委会任命的结果,算是临时的。
要‘转正’,就必须经过全体人大代表的投票。”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理论上,确实存在极个别情况,如果人大代表投票不过半数,那可就真得灰溜溜打道回府了。所以这关,说重要也极其重要。”
“还会这样啊!”徐举一深感诧异,不过,有种疑虑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一瞬:
“不对不对,你之前不是说去当常务副县长的吗,因为上头不设县长,你仅代行县长之职吗?啥时候成了代县长了?这正处和副处我还是查过书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