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都是在假装吗？”
卫珩的声音听着像不确定，又像是明知故问。
夏瓀望向卫珩，两只眼笑眯眯的：“没看出来吗？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卫珩表情怔住。
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在看到遗体之前，他是看出了她在假装，但是在看到遗体之后，她眼泪决堤的那一瞬，他就以为她的情绪是真的。
夏瓀说的没错，她的确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他也的确要慢慢花时间去了解她。
夏瓀看着卫珩怔住的表情，只是笑了笑。
她其实早在卫珩抱住她的那时候就知道他当真了。
忽然，卫珩那个拥抱闪进脑海。
虽然那个时间她一心放在演痛失家人的悲痛情绪上，但是卫珩那个拥抱也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他的体温炽烈，也带着微微凉感，他的怀抱结实，充满着力量。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感到悲痛，也在他怀里感受到了安心和温暖。
这样的怀抱怎么都不可能是假的。
此时夏瓀才注意到周围安静地可怕，可能是因为在殡仪馆，身边只有微风轻拂的声音。周围的天色比先前更黑上几分，她抬头看天，繁星开始若隐若现，像是在黑暗中眨着眼睛。
夏瓀这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已经8点了。
“不早了，回家吧，李溪沅应该在家等你很久了。”
话音刚落，夏瓀就看到卫珩家的车从拐角处驶了过来。
她以为卫珩是为了拒绝警察故意说接他们的司机在路上，没想到是真的在路上。
“你什么时候通知你家司机来接的？”夏瓀问卫珩。
卫珩摇了摇头：“我没让他来。”
白色保姆车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有些意外地看着卫珩，说道：“小珩，原来你没走啊，我刚刚看到警车走了，我想你应该坐着警车也走了，但是我想着还是来确认一下比较好。幸好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卫珩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
原来如此。
夏瓀心想。
卫珩望向一边的夏瓀：“上车吧，先送你回学校。”
夏瓀点点头。
三人一起上了车。
上车后，他们三人都没说话。
夏瓀身体斜靠在车门上，疲惫地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伪装了那么久她的确有些累了。
她太久没有演过那么逼真的戏了，可能是因为她很久没有体验过悲伤的感觉，所以她费了好大的力。
卫珩看着旁边的夏瓀，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在女生凌厉的脸上，她双眸紧闭，眉头微蹙，面容透着深深的倦意，因倦意她的脸略显苍白，在昏黄的光线中竟显得有些柔弱。
他知道用“柔弱”两个字形容她很不恰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就是想用“柔弱”两字来形容她。
或许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
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她流眼泪，哪怕她是假装的。
他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保护欲。
他甚至想，如果她没有这么强大，不用事事都自己扛。
她柔弱一点，让人来保护，或许她不用像现在这么累。
他想保护她。
可他都不确定他能活多久，有什么能力保护她呢？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可能算得上保护的只有在医院太平间的那个拥抱。
他又想起了那个拥抱。
可能因为女生平日强大而刚愎的形象，让人自然而然觉得她浑身上应该满含顽强与刚硬的力量。可在抱住她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她身体格外的柔软，且轻盈，像是需要呵护的娇花，娇嫩，却处处都是弱点。
他察觉到这处弱点，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冲昏了他的理智，迷惑了他的行为，才将她抱得那么紧，密不可分。
他觉得他终于有机会能保护她一次。
可最后她却告诉他这都是她装的。
那一刻，他觉得他的用心像是一个笑话。
后来又觉得，幸好她是假装的。
因为那种悲痛欲绝的情绪他不希望她真的感受到。
他希望她一辈子都感觉不到。
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学校。
这一路上，卫珩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夏瓀，现在也依旧没离开。
而夏瓀一路都紧闭着眼。
刚开始以为她只是闭目养神，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轻轻回荡时，卫珩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
学校到了，她还没醒。
卫珩有些不忍心叫她。
车里很安静。
最后是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小珩，我们真的要回家了。”
意思是他必须得把夏瓀叫醒了。
“我知道。”卫珩冷淡的回了句。然后，很不舍地伸出手，轻轻摇了摇夏瓀的身体。
摇了两下，没摇醒。
“夏瓀。”
“夏瓀。”
连摇带叫，还是没醒。
睡得很熟了。
看来她今天是真的累了。
虽然用力摇可以把她摇醒，但他舍不得。
司机看着一直睡着不醒的夏瓀，想了想，迟疑道：“要不，用力摇一下？”
“直接回家吧。”卫珩说。
司机惊住了：“不是，那她怎么办……”
“带回家。”卫珩说的格外冷静。
“带回家恐怕不好吧……卫……”
卫珩果断打断司机的话，声音透着森冷的警告：“你以后再让我相同的话说第二遍，我会让卫瑶换个司机。”
这是在下最后通牒。
司机立刻闭嘴，他再不敢多说什么，麻溜地踩着油门走了。
算了，卫瑶问起来，直接甩锅给她弟弟就行。
先保住饭碗再说。
到家已经8点半了。
卫珩先让司机去敲门，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夏瓀从车上抱下来。
司机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卫瑶。
“小珩，回来啦。”卫瑶那充满灵动和活泼的声音响起，可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却是司机，如柳条的细眉皱了皱，问：“小珩呢？”
话音刚落，就见卫珩踏着门前的阶梯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女生。
女生头靠在他的颈窝处，眼睛闭着，应该是睡着了。
这个女生她认识，是夏瓀。
夏瓀哪怕是睡着了，脸上依旧带着一种凌厉的坚毅，如同沉睡的狮子，随时可以醒来展现威严。
“小珩，这是……”卫瑶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她知道卫珩这么晚回来的原因，但是没想到回来的不止他一人。
卫珩却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她睡熟了，叫不醒，只能先带回家来。”
不是叫不醒，是不想叫吧。
卫珩的心思，别人看不穿，她还看不穿吗？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处理丧事这事情，按道理不是他们现在这个年龄该做的事，累到叫不醒挺正常。
卫瑶侧开身，让卫珩进去。
卫珩一进门就直奔二楼他的房间。
餐厅的桌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美食，番茄牛腩、水晶肴肉、孜然排骨、虾仁西兰花、芦笋炒百合、虫草乌鸡汤，琳琅满目的菜都是卫珩喜欢吃的，菜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不久，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
蒋姨已经回家了，这些菜都是卫瑶亲自下厨做的。
除此之外，餐桌的正中央摆放着形状像城堡一样层层叠叠，外观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璀璨宝石般的生日蛋糕。
但卫珩连看都没看一眼，人就消失在了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