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一愣。
她也是没有想到，张楚竟会突然这么问。
不过，虽不知张楚有什么用意，但还是乖巧回答道：“侯爷，宫中几乎什么书都有。”
“就算这里没有，不知侯爷想要什么书？本宫可让秋兰去弘文馆取来。”
“春秋蘩露可有？”张楚再问。
春秋蘩露，乃是西汉董仲舒所作，对春秋略有批注，并且阐述了阴阳五行、天人合一的政治道德观，乃为儒学经典，几乎儒学子弟皆是读过。
这本书，长乐自然也不陌生。
“自然。”
长乐颔首的同时，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她看得出来，侯爷绝对不是随意提起。
“秋兰，去取来。”张楚拍了拍旁边还没有彻底平息下的秋兰，笑道。
秋兰慌忙去了。
很快就重新折返回来，手里，也多了一本春秋繁露。
“侯爷。”秋兰声音很软，低声道。
张楚接过来，放到案桌上，随手翻了翻，望向了长乐：“你的那几枚铜钱，虽是巧妙，可终归空间有限的厉害，有时候很难把一件事说清楚。”
“但，若是能用数字代替，就简单多了。”
“这几日，我观了不少书籍，这春秋繁露，字数不多，容易对照，并且彻底涵盖了所有常用之字，暂时是最理想的工具。”
“今后，你只需写下记号，我就可用记号去寻春秋繁露内所对应的字。”
张楚缓缓说道。
长乐神情更是凝重了。
听着张楚解释，也理解了其中意思，她拿过来春秋繁露，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颔首：“侯爷，如此，确实精妙。”
“就算是铜钱被人发现了其中隐秘，他们也不能直接得知内容。”
“可是，这记号·······”
“书写起来并不比直接写字容易多少。”
长乐皱眉。
搞懂了张楚话中的意思，长乐便试着用了下，可，这个时代的大唐用来表示的数字，却完全不如后世所全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数字那般简单。
所以，想要用春秋繁露当做密码本，想要表示对照一个字的具体位置，长乐试了好几遍，就算是简化再简化，所用的空间竟也要比直接写出来那个字要麻烦的多。
张楚笑笑，取来笔，在春秋繁露的前九页，写下了0至九，共十个数字。
然后，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着组成一句话，所有对应字的坐标瞬间一目了然不说，所用的空间也要远远小于一个成品字。
张楚简单演示了一遍。
秋兰看呆了。
便是长乐，也都忍不住的惊呼一声：“侯爷，竟如此神奇！”
她拿过来，也试着以张楚的表示法子传递了一大串话。
显而易见，密码所占用的空间要远远小于直白的那一串话，并且，不知道的人就算得了去，对于这些密密麻麻仿佛蝌蚪一样的阿拉伯数字，也是压根不明所以。
“侯爷，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到的？”长乐忍不住拍手鼓舞。
秋兰则是瞪大了眼珠子，把春秋繁露拿过来，自己尝试着研究了。
“当然是用脑子。”张楚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他当然不能说，这法子，在千年之后，就算是最垃圾的特务也能一眼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但在大唐，却是如同莫测浩瀚的神纹一样，只要自己和长乐不透露出去，恐怕其他人打死都不会明白。
“咱们，只用这前十页的内容便够了。”
“还有，这零到九的数字，你在心里记好，然后这本书就烧了，换一本新的来。”
张楚提醒了一句。
刚才他把阿拉伯数字标在了这本书的前十页，这么简单的东西自然不用一直留着，心里搞清楚记好之后，就可以销毁并且更换一本新的春秋繁露，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
春秋繁露这书，都不用说铺子了，但凡一个书摊上，都少不了它的身影。
谁会怀疑这一本平平无奇，烂大街的书，却承载着张楚和长乐之间的情报系统呐？
“我知道，我知道。”
长乐喜滋滋，然后搂着张楚的脖子， 如蜻蜓点水般，在张楚脸颊上啄了一口。
脸颊，微红。
神态，扭捏。
没有了刚才所压抑着的思念爆发，长乐终归也不过只是普通少女罢了。
少女羞涩，含春于心底，能在情郎前这般，便已是说明了一切。
火锅里的水，已不知加了多少次了。
摇曳的烛火，秋兰也不知道剪了多少次。
漆黑的窗外，慢慢的多了些白茫。
说了一夜的话，可心中想要倾诉之语仍是如苍穹之上的星辰那般，无穷无尽。
“我该走了。”张楚轻轻道。
长乐抱着张楚的胳膊，更紧了。
少女依偎在少年的肩上，是那么轻盈，却也是那么的重，好似承载着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让人不舍得松开。
“在宫里，这段时间，乖乖的。”
“不要吵，不要闹，陛下和皇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的心思，也藏好咯，特别是想当昏君这事，最好，烂在你我的心里。”
“现在······”
张楚眯了下双眸，望着那平静燃烧着的炭火，微微顿了下，再缓缓道：“这事，现在看上去，似乎毫无希望，可说不准，今后能顺了你的心。”
“天下事，都怕一个万一，也都有一个万一。”
“不过，了解外面的消息，光一个高阳不够。”
张楚分析着，稍稍摇了摇头，两人闲聊了一夜，自然也说到了高阳。
张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说实话，多少恍惚了些。
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高阳确实是有点小聪明的，让她充作宫里的眼睛，确实很合适。
不过，高阳也仅仅只能限于宫中了。
宫中之外的消息，高阳暂时还没有那个收集的能力。
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长乐也是赞同这一点的：“我也想过，但，没有好法子，除了咱俩的密信外，我找不到新的了解外面的渠道。”
张楚手指轻轻敲着茶杯边缘。
双眸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