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了？
一阵寂静后，左丘的声音再没有响起，最先乱的自然还是殿外原本就对长乐厌恶的官吏们。
“两块水晶？瞧，这水晶好像太上皇拿在手里就几乎看不见了一样，就这样的大小，就算是再净纯，咱们长安的珍宝铺子里面，顶天顶天也不过就是千贯左右罢了，看来，公主殿下从长乐郡回来，真的是啥都没带啊，嘿嘿嘿·······”
“就算什么都没带，也不至于送个千贯左右，随处就能买到的水晶吧，每年可不少胡商从西域背回来，丝毫不稀奇，若是有心，像是城阳公主殿下那般亲手做个糕点，亦或者像是高阳公主那样，把棉衣重新拆开，把上等好狐裘填进去，可日夜贴身穿着！这份心思到了，和礼物轻重没啥关系，可长乐殿下这价值没价值，心思没心思，完全就是糊弄啊。”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事，看来长乐公主已经彻底的自暴自弃，失去了陛下和太上皇的恩宠，还用担心她今后再作妖吗？”
“是极是极！！！我等心中巨石，可以安稳落地也！！！”
“········”
殿外参加寿宴的宾客有些乱哄哄的，交头接耳，皆是很高兴。
能看到长乐出丑，他们是很乐意的。
殿内，则是显得有些死寂。
李世民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他略有些不悦的看了眼长乐，这丫头······
他觉得是长乐用了心思，只是这心思是用来趁机发泄对自己把她禁足的不满和小任性。
不然，以长乐的实力，何至于只如此敷衍的准备这般礼物？
长孙皇后抿了下嘴角，望着上头的李渊和长乐，她轻轻呼了口气，笑了笑道：“礼轻情意重，父皇，你知道的，长乐深居长乐宫，不便出门，这水晶，应是长乐多年随身佩戴之物吧，是不是啊长乐？”
长孙皇后尽管目光显得尚还淡然，但深处，多少也有几分急切在里面。
自己把话头给了长乐，只要长乐嘴甜些，以她的脑子，也不难解围。
长乐闻言，脸上也浮出灿烂的笑容，她看了眼长孙皇后，颔首道：“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皇祖父，这是花费了无数心思，熬了无数个日夜，才为皇祖父筹备的大礼。”
长乐再道。
大······礼·······
真好意思说出来！
李承乾轻哼了一声，本来刚才对长乐就多有不满，这会再听到这话，不由得斜了眼长乐，阴阳怪气道：“长乐妹子这么重的大礼，着实是让我们开了眼界啊。”
“就这点大的水晶，还花费了无数心思和熬了无数日夜？”
“长乐妹子，也不是皇兄说你，下次若是没有好物件，可来寻皇兄便是，万万不可如此敷衍。”
“这水晶，东宫改明，给你再送去几个，每一个皇兄保证不小于人脸大小。”
城阳一脸焦急。
高阳也在那里抓耳挠腮。
李泰捂着脸，心里后悔，忘了早早的去问问长乐，若是没有好礼物，自己帮她出了就是了，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少人心里也都是摇头。
“承乾！”长孙皇后一眼瞪了过来。
李承乾立马抱拳：“母后，儿臣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今日，乃祖父大寿之日，普天同庆不说，更也是庆祝我大唐战无不克，攻无不胜！可长乐却用如此敷衍的礼物为祖父贺，为大唐贺，儿臣身为太子，当有规劝之责！”
李承乾这话说的可以说是淋漓尽致，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来。
如此重要的场合，就好比一锅好汤，原本完美的火候和技术，最后却被一粒老鼠屎沾污，多多少少会令人感到不适。
长孙皇后吸了口气，刚要再说些什么，长乐却已是笑吟吟的开口：“母后， 皇兄说的是。”
“不过，儿臣可没有皇兄这般的财大气粗，所以，只能多用些心思了。”
“祖父，可否让孙女，帮你戴上？”
长乐向李渊行了个万福。
“戴上？”李渊一愣，看着手里的两片水晶，笑着点头：“好，戴上，戴上。”
说着，便把老花镜递给了长乐。
长乐接过，轻轻放在了李渊的鼻梁上。
这怪异的戴法，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李渊都吓了一跳。
大家都想着，这所谓的戴上，就是挂在脖子上或者放在身上某处呐，但是却没想到，这戴法如此怪异。
不过别说，还挺好看。
原本就已是须发皆白的李渊，当这副眼镜戴上之后，又是多了几分的斯文和深沉。
不得不说，眼镜对于某些人而言，就是最好的首饰。
而李渊当被戴上老花镜的那一瞬，浑身一震，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一动不动。
“长乐！”李世民则是骤然起身。
“放肆！”
他低喝一声。
他觉得长乐真的是有些太胡闹了，这把这东西戴在脸上？这不是把李渊当成猴耍了吗？其实这个想法，不仅仅是李世民，不少人心里也都是这般的第一感觉。
毕竟大唐人注重修养礼节，只有异族蛮人才会在脸上画东西，挂东西，更何况大唐只有重刑犯才会在脸上黥面！
长乐的这做法········
着实很多人不理解。
“你才放肆！”
不过，李世民声音刚出来，李渊便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骤然起身，毛发似都要张开一样，瞪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立马躬身抱拳。
李渊很激动。
他现在真的很激动。
他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脚下，再看看眼前的台阶，装饰，花纹，再望一望殿下那一张张突然变得清晰的脸！
“这······这·······”
“神了，神了········”
“长乐，你懂祖父，你懂祖父，好孩子，好孩子啊！！！”
李渊都有些热泪盈眶。
只有老花眼的人，只有近视眼的人，只有眼睛上真的出现了毛病，而得到了矫正之后，重新看见这个清晰世界的人，才能理解此刻李渊的心情！！！
什么黄金，什么象牙，什么翡翠·········
相比于这老花镜，在李渊眼中，一文不值！！！
他年纪大了，若是年轻时得到这些珍贵礼物，或许还会高兴几日，可现在，早就心无波澜。
不能吃，不能用，就摆在那里，对一个就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而言，有什么用呐？
更何况，现在李渊的心思都在农事上，也没空把玩这些东西，可老花镜，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不说自己不用恨不得贴在植疏上才能看清纹理，就算是平日里佩戴，那毫无斑点的世界，那一张张清晰的脸颊，那地上大大小小的低洼水坑，那一件件精细而又美丽的衣服········
自己全都能看到了！！！
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这让李渊不能自已，小心翼翼的把老花镜摘下，然后这才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他生怕自己的眼泪，沾染了对于自己而言，才是真正至宝的老花镜。
而瞬间，全体起立，呆呆望着上头的李渊，皆是满脸茫然，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地，太上皇咋突然痛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