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鸢在床上滚了一圈，顺利滚进沈晏怀里，眼睛已快睁不开了，嘴里还在嘟囔：“明日不到巳时可别叫我。”
头顶传来轻笑，“我应该也不会那么早醒。”
嘁，谁信，崔令鸢心想，甭管多晚睡，这厮哪次不是卯时初就起了。
沈晏看一眼方才被泪洇湿现只留些印子的枕巾，轻抚她发顶，柔声哄道，
“睡吧。”
他看着她睡。
崔令鸢生出些幸福感来，眯起眼笑得像只猫。真好，这就是越痛的人生越珍惜那一点子糖。
——
也许是被搂着更有安全感原因，也许是半夜跑马消耗了无处安放的精力，后半夜这一觉崔令鸢睡得着实香甜。
醒来是辰时五刻，身边果然已经空了。
呵，她就说嘛。
醒来人还是懵的，肚子已经叫了起来。
丁香自作主张安排了一顿农庄早食，这时候直接端上来，无非是麦饼、煎鸡子、粳米粥一类朴素清淡得不行的菜色，偏偏对了崔令鸢胃口。
她对这样的自作主张很是满意，狠狠夸了丁香。
茴香进来直笑，“娘子，奴婢去看了那猫崽子，一个个长得可好了，一共五只呢！”
崔令鸢扭头笑问：“真的？我要去看。”
来到后罩房，母猫就窝在一角落里，身下是粗粝的稻草，才两个多月的小猫在母猫身边一拱一拱，肚子都磨红了。
崔令鸢轻呀了声，扭头道：“回去寻些布头来，左右无事，咱们缝个猫窝好了。”
几人抚掌应好，似乎为这提议高兴，就连其中一只小猫也适时地喵喵叫了两声。
崔令鸢和婢子们都笑起来。
“刚才是谁叫的，这般聪明？”崔令鸢有些好奇。
阿杏耳朵尖，一下就找出来，将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抱了出来，一手小心地拎着它后脖颈，一手托住下半身，递到崔令鸢面前。
崔令鸢愣了愣，这猫长得……和苗苗小时候一模一样，连额头上唯一一处杂毛都一样。
“这猫儿长得可真好看，玉雪团子似的！”
这是说它浑身雪白。
京中贵女爱养猫儿狗儿的不少，纯白的尤受欢迎，显得高雅。
“人瞧着喜欢，对猫来说却不是好事。”崔令鸢很快笑道，“猫身上颜色越多，在同伴里头地位越高的。”
她指了指其中一只三花，“喏，就像那样的是猫中大美人。”
“这样的白猫，要么特别能打架，要么就只能受欺负了。”
阿杏等年纪小的对崔令鸢的话那是深信不疑的，当下便不忍起来：“那这只白猫儿岂不是要受欺负。”
“不会。”崔令鸢笑了笑。
“啊？”众人不解，刚刚娘子不是还说么？
“因为我要养她。”崔令鸢轻声，“有我在，便不会受欺负了。”
茴香、阿杏、阿桃三人立刻高兴起来！
丁香奇道：“娘子怎么突然想养猫了？”
崔令鸢歪头，“她和咱们有缘，不是么？”
和庄子上的管事说了一声，管事自然乐意，还热情问她们是否要传嬷嬷来照顾着，学习如何养猫。
崔令鸢摇头笑道：“幼时养过一只，大抵还是知道的，不必劳动嬷嬷了。”
陈管事殷勤地问候了一番才走。
这时候沈晏也回来了。
“去做什么了？”崔令鸢将猫儿放在另一边坐垫上，看她爬来爬去，眼神也不挪，随口问候道。
沈晏看见猫也是先一愣，“哪来的狸奴？”随后便想起来她昨天随口一提要去后院看生了崽的母猫，想来是那儿抱来的。
“想养？”
崔令鸢点头。
沈晏笑了笑，“那就养。起了什么名？”
崔令鸢脱口而出：“苗苗。”
她补充，“这小家伙一见到我，就喵喵叫个不停，可不是苗苗么？”
“……”
沈晏点了点头，违心道，“很别致。”
崔令鸢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拐他一下。
“你还没说干嘛去了。”
沈晏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今晨起来，将那兔子放了，又去山上猎了一只。”
“……”
崔令鸢想说费那功夫，净事儿，又想到这位大概是心生不忍，还真是纯善啊。
毕竟料理活的跟死物到底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于是崔令鸢很不吝啬夸他：“那兔子碰上郎君，真是三生有幸。”
沈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若不碰上我，也不必担惊受怕一晚上。”
“哪有郎君这是保护它，若在山里，撞晕在树根下免不得被豺狼虎豹啊给吃了，还是郎君好。”
豺狼虎豹……沈晏笑着点头，心想要真有这几样，他哪还能从山里全身回来？这山下村户也得日日提心吊胆。
既然有兔子，崔令鸢看了眼其他食材，决定今晚就吃鲜锅兔，麻辣鲜香，痛痛快快地出一阵儿汗，既排毒又过了嘴瘾。
可惜没有辣椒，只能用茱萸代替，终究少了些风味。
兔肉要先放油炒一会儿，切成小丁，宽油去炒，再下花椒姜丝蒜子爆炒，炒香加水煮开。
切莫煮太久，兔肉本就紧致，煮久易老。
一只兔子解决了，另一只用来烤，表面刷一层蜜，烤出来泛着焦糖色泽，焦香带点回甜味，皮脆肉细。
卸下来一整条兔腿，直接上嘴啃咬，久违体会了用牙齿撕扯肉的快感，再配上托陈管事去村子里打来的浊酒，入口微酸，刺激得崔令鸢眉头紧皱，赶紧吃一口盐水煮豆压一压味儿。
夏夜、微风、村酿；
炙烤、麻辣、清咸。
搭配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
自个吃完暮食，又尽心喂苗苗喝了一小碗底的羊奶泡鸡肉。
羊乳补充营养，鸡肉是崔令鸢手撕成丝状的，乳牙没长全的小猫也好入口。
崔令鸢撕鸡肉时，苗苗闻见了味儿，就在一旁着急得喵喵叫，总算等到可以吃了，立马埋头吃得欢快。
然而这么小的猫还只会用舌头舔，崔令鸢便如从前教另一只苗苗时一样，掰开一点儿小猫嘴，用用筷子夹一丝鸡肉塞进去，等它尝到味儿了，自然就会吃了。
如此细心模样，倒真有个“贤良”母亲的模样。
沈晏不禁想，她担心自个儿没耐心教孩子这件事似乎有些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