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略有些茫然。
她看看自己手上的小盒子，再看沉星·凯。在她的视野里，这只小盒子的倒影正明确地映衬在沉星·凯的眼瞳中。
但她现在却说，自己的手里没有东西？
沉星·凯不再试图从白晓的手里看出什么东西。她看着白晓问：“你确定你手里拿着什么吗？”
白晓迟疑地点头。
“行。”沉星·凯耸肩，“那应该是白鸮搞的鬼……啧，难怪她一定要你来。”
她简单地整理完了心情，再说：“你对它做过什么尝试？”
沉星·凯问完这句话，见白晓还站在那里愣神，便随便扯了下床铺上乱糟糟的被子，给她理出一片勉强算得上平整的位置，招呼她坐下说。
白晓干笑着抹了把脸，紧张地在床边坐下，再磕磕绊绊地把自己方才做过的尝试说了一遍。
沉星·凯问：“没启动它吧？”
白晓迟疑：“应该没有。”
“那你试过启动它吗？”
“……试过。”白晓有点心虚，但还是老实答了。
“那就是没办法启动它啊……”沉星·凯摸摸下巴，“你往里面灌你的精神力试试。”
“我……我试过。”白晓迟疑着小声说，“但它没什么反应……”
“再灌点。”沉星·凯说，“既然白鸮让你来，那肯定是你有什么无可取代的作用——那家伙每次坚持做什么事情，都肯定有原因。”
“虽然我的天然精神力比不上她，但你的精神力更是几乎和她一模一样。”沉星·凯的语速很快，“既然你在它面前过了刷脸这一关，那就只剩下精神力了。”
“……”白晓干笑。
“把精神力灌进去。”沉星·凯说，“总之先这么试试。反正现在我看不到它，只有你能对它产生点影响。”
白晓想了想，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沉星·凯看她，语气轻而严厉地打断了她：“你不会有任何事，白晓。我在这里。”
白晓：“……”
可是沉星·凯甚至连这只小盒子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她看不到小黑盒，也没办法真正理解白晓现在的茫然和困惑。
那她看得见白晓吗？
白晓坐在沉星·凯身边不远处，却仿佛两人隔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海。
……海？
海一样的困惑情绪泛了上来，漫过白晓的视野。
在她的视野彻底被海水淹没之前，她听见沉星·凯的声音——
“我会守着你。”
这句话的尾音尚未消失，就被呼啸而来的海水冲淡了。
海。
海水。
漂浮的人。
白晓在水里漂浮。
海面以下的水比海面上方的海浪温和不少。少了海浪推来推去的力，白晓在海水里慢吞吞地，像是一只水母一样漂浮着，任由海水将她带去哪里。
舌下的人鱼眼泪微烫。
白晓的理智稍微回笼了点。她在水里挥舞了几下手臂，再踩了几下水——她舌下的人鱼眼泪尽职尽责地发挥作用，将她身边的海水都隔了出去。
白晓在水里不算灵活地摆正了身体。
她在原地思考了会，决定先把精神力放出去看看情况。
拟态成水……再稍微混一点儿外面的这片海水……好了！
白晓把这一点儿水，小心翼翼地送进外面的这一片海洋。
在她希冀的眼神中，这片海平静地将她送来的水，与原本存在于这片海洋中的水隔开了。
就像是人鱼眼泪对她和对水做的那样。
白晓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失去了精神力这一探查手段，她只得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眼前的景象。
白晓抬头看向上方。
原本应当是天空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水。她所在的位置大概还能算是浅水，能看到不明显的天光。
往下看，也是水。但是深不见底的水——白晓肉眼看不到海底的位置，也看不到水中除了她之外的任何生物。
没有鱼，没有海草，也没有珊瑚之类的尸体存在。
水轻柔地经过她的身侧。它们似乎想同蚌壳一样，将白晓裹在里面；但因为人鱼眼泪的存在，它们只能柔软地，丝毫没有威胁力地经过白晓身侧。
白晓摸了摸自己被水流挤压出方向的头发。
她的头发还是干燥的，但为她在这片无法辨别方向的海中，指出了一道水流的无形道路。
白晓问：“那个人鱼会在水流的来处还是去处？”
白影没有回答她。在这片海水的影响下，她和白晓的连接似乎没有从前那么紧密了。白晓只能看到她在自己的脑海中睡觉，却无法将声音和想法传递过去。
白晓再叹了口气。
她不敢真的在海水中叹气，所以一次两次叹气，也不过能稍微缓解些自己的烦躁心情。
她再摸了摸头发，游向水流的来处。
这个决定有点轻率，但对现在的白晓来说，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除了往前，就是往后，只有这么两条路。
她在水中游了约莫有半刻钟，身旁的水温便隐约高了起来。
白晓在原地迟疑了两分钟，才继续往前游。她身体周围虽然没有水，但人鱼眼泪没办法阻隔水带来的热气。
好在，虽然精神力无法对这片海造成影响，但用来保护她的脆弱身体则绰绰有余。
“——行了行了。”一道爽朗女声突然响起，“哎，你又不是白鸮那货，你来找我做啥？”
白晓：“？”
她谨慎询问：“您是？”
“哎，你来找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女声大笑，“你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下一瞬，白晓眼前的水翻涌。不知是她被水挤了出来，还是她被丢出了这片灼热的水。
总之，白晓站在了一间小小的，水温正常到几乎可以被称为舒适的房间里。
一名有着长而华丽鱼尾的人鱼坐在房间角落里的贝壳小床上。
贝壳小床的主体是两片一人高的贝壳，贝壳的缝隙里放满了柔软的海草、相对巨大的珊瑚丛和珍珠贝类。
人鱼说：“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白晓讪笑。
人鱼读懂了她的表情：“不是吧，白鸮让你来的时候都没和你说过我吗？”
“呃，说过的……”白晓解释，“她说，您是一位，呃……”
她原本想说对面是卡罗兰·凯制造出的产物，但看到人鱼时，白晓怎么都说不出这句话。
人鱼睁大了眼睛：“一位什么？”她愤愤地拍打鱼尾，“哈，要是让我再见着她，我一定要狠狠打她一顿！”
白晓看着人鱼的脸，和她脸上那双因为睁大，而能被她清晰看到的眼睛。
那双眼眶里的不是眼睛，而是两枚形似鱼目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