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释潇开始强硬不让释长乐与人接触时,释长乐当时还在生母亲的气。
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都在跟释潇吵架。
但最后她还是被强制地与外人断掉了联系,身边无时无刻跟着侍女,她看着要好的朋友在生活中被母亲的分身困扰,主动选择了退让。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就此听话。
释长乐想要的、想要知道的,别人给不了,那她就自己去做。
玄鸟是她的灵兽,虽然不能像凤凰一样号令全鸟,但找些小鸟帮她打探消息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释长乐在这半年里,知道了不少母亲和父亲的事。
她知道了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并不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好,知道父亲背着母亲密会情人,宗门里的弟子长老全都知道花圣和山宗主不和,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她的朋友没有告诉她,母亲没有告诉她,甚至她都无法从陌生的弟子嘴里听到这些八卦。
他们似乎是怕她知道消息后会伤心难过,所以默契地选择了隐瞒,好像这样她依旧会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无一例外地营造出她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假象。
好像这样她有娘爱有爹疼,无需羡慕别人圆满的家庭,不是那个宗门里那个人尽皆知不被父亲疼爱的病弱小孩儿。
但释长乐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远超她自己心中的预料。
释长乐小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每次她生病,守在床前的只有她娘,一问,释潇总会说你爹爹有事外出去忙,回来马上就来看你,长乐想要什么呀?让阿爹给带。
她说,只要是爹带的,什么都可以呀。
当小长乐终于眼巴巴盼到她爹来后,她却发现那个长相俊秀的男人怪怪的。
虽然他语气柔和,十分耐心地听她说话,给她带精美昂贵的礼物和新奇流行的小玩具,但他的眼神跟她阿娘的眼神不一样。
他眼里没有爱。
小小的释长乐眨着大大的眼睛,问:“爹爹,我想吃蟹黄酥,你下次能带我出去吃吗?”
山颂川把剥好的柚子给她,揉揉她的头:“等长乐身体好一点的时候,阿爹就带你去,好不好呀?”
她爹怎么连她不能吃蟹黄酥都不知道?
她一吃虾和螃蟹就会起红疹,呼吸不畅,她娘从来不让她碰这些东西。
释长乐回想过去,发现自己那时候总是在逃避这件事,经常配合母亲装傻,假装不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
她摸摸玄鸟的脑袋,从食桶中拿起一个果子,放在手心让它啄食。
悦耳的声音在释长乐脑中响起:[长乐长乐,她们就在远处的地龟林里干活,看起来很正常,你要我派鸟去监视她们吗?]
释长乐:[监视,看她们有什么动作。]
玄鸟:[好的!]
释长乐:[昨天晚上鬼手花林里发生的事有哪只鸟知道吗?]
玄鸟:[没有呢,那边气味不好闻,很少有鸟过去,只知道里面有四个人在打架。]
四个人。
除了侍女,那就还剩三个。
释长乐:[记得别让单一只鸟跟着她们,不然容易发现,多几只鸟轮流来看,不要惊动她们。]
玄鸟应好,释长乐她没在栖凤林久待,跟玄鸟玩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危山兰正在卖力地干活,许苒不在,她要干的活比平常多,危山兰打算快点干完回去,昨天晚上没在千机阁睡好,地板太硬了,没有床软。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目光扫到站在一旁树枝上梳理羽毛的红鸟身上,又移开目光。
申游缨依旧是今天最早离开的那个,然后卫淼,最后是磨磨唧唧的危山兰。
卫淼走在小路上,突然见旁边的花廊下有人抬手拨开紫藤花枝,微微弯腰走了过来。
郑清光依旧开门见山,客套的话一句不说:“你跟我师兄说什么了?”
卫淼又问过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郑清光靠在柱子上,落日下的紫藤花枝染上了橙橘色的微光,他懒懒道:“我师兄说不要我跟你玩。”
卫淼:“你师兄说的挺对。”
郑清光看了眼她脖子上缠的白纱:“你来御兽宗别有目的?”
卫淼没回答这个问题,侧头曲指轻轻弹掉肩上的花瓣:“有没有很重要吗?”
郑清光说:“重要。”
卫淼笑了:“那就乖乖听你师兄的话吧。”
她说完就走了。
郑清光看着卫淼离开的背影,目光移到花廊上那只振翅离开的鸟儿身上,最后转身离开。
卫淼照常回到住处,她推开门走到窗边,看到窗外有只灰鸟落在桂树上,正在啾啾啾地叫着,没多想,关上窗去修炼。
端云峰上。
释长乐坐在窗边念书,窗外时不时有鸟鸣声响起,她看了看,又低下头。
婉转的鸟叫在释长乐耳中清楚地转变成人语:“一切正常啾,不过那位个子矮矮的少女今天没有来,屋内也没有人啾。”
许苒?
释长乐记得那个姑娘,头上绑着桃红色发带,主动跟她说过话。
半年前的某天,释长乐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鸟类说话。
当时听到的语句还有限,释长乐只能听出一两个词的意思,到后面她发现自己慢慢的整个句子都能听懂。
这个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释潇。
大部分鸟都是在谈论今天去哪里吃饭,或者谈论人类和灵兽的八卦,释长乐没办法跟人亲密谈论,只好听小鸟说话解闷。
鸟雀有翅膀,可以飞到万象大陆任何地方,像风一样给释长乐带来各种消息。
有些鸟也许只是在花树的树枝上稍歇,就像疲惫的旅人在驿站休息,跟同伴谈论时,没想到竟然有个姑娘正在屋里偷听。
释长乐被困在无形的笼子里,思绪却飘到千里之外的碧海千山上。
形形色色的事在叽叽喳喳中传递过来,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绚烂,比话本上还要有趣多彩。
释长乐把知道的趣事和消息整理好放在枕头下,闲的时候翻出来看一看,还能再开心一遍。
后面她发现自己可以通过玄鸟让鸟类帮忙传递打探消息,便运用起来。
释长乐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神通,却在某天阅读古籍时发现不是。
修士使用神通时,体内灵力流转跟平常训练不同,身体更为轻盈,思想专一。
而且觉醒神通都会有征兆,会有点点金光萦绕在修士周围,她听懂鸟雀说话时并没有这种现象。
释长乐摸摸鼻子,心想她娘是顶尖圣者,有神通;她爹就差半步成圣,也有神通。
自己都天息境了,还没觉醒神通,难道这就是正正得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