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众人只觉得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你才是他爹！”老太太抬起拐杖指着徐尚书，“难道我和你爹是这么教育你们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和骂？你们做官做生意我们没帮你们打点关系，没替你们出主意？”
徐尚书嗫嚅着唇角半晌才低声辩解道:“儿子何曾不分青红皂白打他了……”
“饭馆你去过了，你怎知生意不好？”
“母亲，儿子这些日子可是天天被同僚嘲笑，还用去吗？”
开张第二天，他也派了长随去看过的。听说徐佑廷找了一群和尚在做什么法事，还听说前一天的饭菜没卖出去全分给乞丐了。
“吃饭吧，我饿了。”老太太忽然懒得看他，拄着拐杖出去了。
徐佑廷忙跟了上去，“祖母……”
他想说孙儿不孝，徐老太太却忽然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一愣，随后低头一笑，轻声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道:“今儿全是祖母爱吃的。”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地坐到其中一张桌子前。
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开胃的冷菜了，丫鬟们见老太太出来了忙把其他菜都端上了桌。
屋内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地跟出来了。
见老太太已经低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便也都按照以往的规矩落了座。
往常都是徐尚书和二老爷坐在老太太左右两边的，今儿徐佑廷占了徐尚书往常坐的左边，二老爷便把大哥安在了右边，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随着菜一道道摆上来，大家都发现今日的菜似乎和往常不一样。
衡哥儿看到丫鬟端上来的蛋挞眼睛一亮，“蛋挞！衡哥儿喜欢吃。”
徐嫣然便给他夹了一个，自己也咽了咽口水，见其他人还没动筷，便也忍着没给自己夹。
她到现在都没尝过这蛋挞是什么滋味呢。
衡哥拿到手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哒哒哒跑到徐老太太身边，“曾祖母，给你吃！”
徐老太太只觉得心都化了，摸了摸他的脸，“衡哥儿自己吃，曾祖母这儿也有。”
衡哥踮起脚尖往桌上一看，果然也有，这才迫不及待地把蛋挞送到嘴边吃了起来。
徐老太太看向一众儿孙，“都别愣着了，都尝尝看，今儿这菜合不合你们口味。”
大家也都饿坏了，听了这话便纷纷拿起筷子。
徐佑君把筷子伸向了面前的猪蹄，徐佑齐则夹了块红烧肉，徐佑安喜欢吃素，便望向了面前那盘茄子。
徐尚书讨好地夹了块鱼肉进老太太的碗里。
老太太吃了，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尚书面色尴尬地低头吃了起来。
吃了几筷子后，他没忍住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杨氏，“家里新来了厨娘？”
杨氏还在生他的气，理也不理他，夹了个鸡腿进儿子碗里。
二老爷往嘴里塞了一块虎皮青椒，扭头看向正等着嫂子的兄长，“我觉着像，咱家之前的厨娘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众人都齐齐点头，话都懒得说了，一个个吃得嘴巴停不下来。
大奶奶袁氏往日里会帮着杨氏打理家事，很清楚厨房没有换人更没有来什么新人。
她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认真吃饭的老太太和徐佑廷，若有所思。
徐佑安见媳妇忽然停了筷子，道:“再发呆下去可就没得吃了。”
袁氏一看桌子，可不是吗，自己喜欢的那盘咸菜烧肉都见底了。
……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不禁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怎么就吃撑了呢？
大户人家子女，从小就被家里教育，饭吃七分饱。
可此刻，不仅年幼的衡哥把肚子吃得滚圆滚圆的，其他人也个个吃了个十分饱。
老太太苦夏，一到夏天就要消瘦不少，今儿竟也吃了不少。
徐尚书有意想向母亲卖好，便让人把厨娘叫来，打算厚赏一番。
王家的匆匆赶了来。
徐嫣然惊讶道:“你不是韩氏院里的吗？”
王家的行了个礼才道:“回五姑娘，奴婢是韩姨娘院里的。”
徐尚书听到韩氏眉头便皱了一下，看向王家的脸色便有些不喜，“今日这些饭菜是你做的？”
王家的:“回大老爷，是奴婢做的。”
徐尚书:“既有一手好厨艺，以后就留在厨房上专门伺候老太太的吃食。”
不待王家的答话，老太太便开了口:“不用了，大食堂离不开她。”
大食堂？
众人有些发懵，他们都知道徐佑廷开的那个饭馆叫徐记大食堂，但跟这王家的有什么关系？
徐佑廷道:“祖母再等半个月，再有半个月她差不多就能回府里来。”
只是人是韩佳茗的，放不放王家的去厨房得由她来决定。但隔三差五地给祖母做顿饭应该没问题。
徐老太太道:“那我也不能夺人所好，既把她给了韩氏，那便让她好好跟着韩氏吧。闲了给我做两道好吃的菜就行了。”
徐佑廷点头，“是。”
众人听着祖孙二人的对话，都有些云里雾里的。
徐佑君终于没法昧着良心隐瞒了，咂摸着嘴回味刚才吃到的饭菜，道:“难怪二哥的饭馆生意那么好，原来饭菜做得这么好吃。”
众人如遭雷击。
这时季青在院门口探头探脑，满脸着急。
老太太眼尖，喊他进来，“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找你们三爷有事？”
“回老太太，”季青被这么多主子盯着，很不自在，垂着头道:“陈御史家的公子非要插队，说他家老祖母今儿晚上就等着他带咱大食堂的肉沫茄子回去用膳呢。
可食堂有食堂的规矩，不拘身份，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挨个排队。他不肯，把咱店里的伙计给打了。”
徐佑廷:“人呢？”
季青一脸愤愤:“就坐在咱食堂门口呢，说不让他进去就谁也别想进去。”
门口排队的百姓们都怨声载道的。
他是实在没辙了才回来找三爷的。
老太太沉吟道:“陈家老太太和我有些交情，她不是那等不讲理的，这样吧，王家的——”
她看向王家的，“你去做道肉沫茄子，再做几道适合老人家吃的菜，派人送去陈府。”
王家的立马领命去厨房了。
老太太看向徐佑廷，“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定了规矩，别说陈家公子，就是咱们自家人去了也得遵守。
你亲自去告诉那陈家公子，饭菜已经送到他府上了，以后如果还想吃，就得守食堂的规矩，否则以后不许他再去！”
徐佑廷点头，带着季青匆匆去了。
老太太瞟了长子一眼，扶着秦妈妈的手施施然起身，进屋了。
院子里剩下的一众人依旧在石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