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贵人的胎，到底没有保住。
她躺在榻上哭的撕心裂肺。
但终究于事无补。
时辰太晚了，合宫早就歇下，底下的人不敢打扰宁煜休养，但又怕不上报自己担责，只好将消息传到了昭德宫。
沈清婉听闻极是意外。
她倒不是意外钟贵人的孩子掉了，毕竟婴灵索命不管是谁弄出来的谋划，目标都是直指钟贵人的龙胎。
她意外的事，已经有了这个前提，钟贵人竟然还不多加防范，到底被人得了手。
沈清婉统御六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不管。
当即便想披衣起身，往瑶雪轩去。
怎料还未出殿门，外面便通传，风雨阁的宝儿求见。
原本她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直接来找皇贵妃的，但是，宝儿声称自己有要事禀报。
外面的奴才怕耽误事，还是禀报给了陈福。
陈福思索了片刻，到底是为她传到了沈清婉的身边。
宝儿一进门就跪倒在地。
沈清婉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这个时辰求见本宫，到底为了何事？”
宝儿听沈清婉询问，登时泪流满面，哐哐叩了好几个头：
“娘娘，奴婢要揭发瑞贵人！她谋害皇嗣！
啊……不对不对，不是皇嗣……
对对！还有钟贵人，奴婢还知道钟贵人的秘密！
求娘娘明查，奴婢是被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瑞贵人做的……”
沈清婉瞧着她，满眼只余震惊。
宝儿语无伦次，抽抽噎噎许久，才将事情都讲清楚。
沈清婉原以为，不是馨嫔便是清嫔，万万没想到，竟是瑞贵人。
她摆弄着宝儿刚刚递过来的鎏金红宝石镯子。
还真是早晨瑞贵人戴的那一只。
瑞贵人那会儿一直在摆弄，所以沈清婉便留心瞧了瞧。
卡扣处轻轻一抠，便有一个小小的机关，里面能藏住药粉。
闻了闻，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药。
但是按照刚刚瑶雪轩那边传来的钟贵人的情况，
左右不过是活血滑胎的脏东西。
回头传宋清辞来仔细瞧瞧。
沈清婉冷笑的扯了扯唇角。
倒是小瞧了瑞贵人。
没想到，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宫中人脉倒还不少。
更是小瞧了钟贵人。
这样灭九族的事情，竟做的这么草率。
自己宫中的奴才，竟几锭银子便能将她供出来个明明白白。
就连最重要的太医，都能直接反水。
简直像是儿戏一般。
“世界果然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沈清婉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来这么一句话。
只是，兹事体大，这事事关龙嗣，贵人虽位份不高，但到底也都是皇帝的妃嫔，沈清婉也不好擅自处置。
总要等到明早皇上起身，再请他来一同处理。
现下当务之急，是去瞧瞧钟贵人的身子。
否则，若是宝儿所说的事情有偏差，钟贵人的胎又出了事，宁煜难免会怪罪她管理失职。
沈清婉可懒怠为她们的争夺去背锅。
“你既选择了背叛旧主，后果是什么，可有想过？”
沈清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宝儿，声音清冷。
其实，她最不齿的便是背叛。
眼前的宝儿自以为说出了所有便可以将功赎罪保全自身。
殊不知，在沈清婉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依着她对着宁煜的了解，他是定然不会放过所有敢在龙嗣上做手脚的人的。
即便，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因为，在他眼中，这是对他皇权的挑衅。
“娘娘！奴婢真的是被逼的，瑞贵人逼着奴婢，奴婢不得不做啊！
求娘娘看在奴婢主动说出一切的份上儿，饶了奴婢吧！”
宝儿见沈清婉似乎不愿意保住自己，膝行上前拽住了她的衣摆。
沈清婉笑笑：
“你能把这些说出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只是，现在本宫要先去瞧瞧钟贵人。
无论如何，她现在失了孩子，本宫总要去看看。
你既然指证瑞贵人，此刻再回风雨阁，怕也是不合适。
出来这样久，只怕你家主子也发现了不对劲。
你便先在本宫宫里安顿吧。
待明日本宫将事情回禀皇上，再做定夺。”
宝儿见沈清婉愿意收留自己，以为便可高枕无忧。
偷偷松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
沈清婉不再耽搁，扶着自己的肚子，传了辇，立即赶往瑶雪轩。
到时，馨嫔已经在正殿来来回回踱步不知道多久了。
她到底是瑶雪轩的主位。
自己宫里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总也要出来主持一下，安稳人心。
偏殿内，钟贵人呜呜咽咽，疼痛与悲凉感让她声音极度凄惨。
宫女们进进出出，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折腾了一夜，瑶雪轩才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好在实际的月份并不是特别大，钟贵人自己倒是保住了一条命。
清晨。
乾阳殿。
方进忠看着刚刚清醒的皇上，喉结滚动，几次欲言又止。
宁煜瞧着他的模样，不由好奇：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方进忠“噗通”跪在地上，连吞了三口唾沫，才敢开口：
“皇上……瑶雪轩的钟贵人，昨儿夜里，腹痛难忍，太医虽全力施救，可……可胎儿终究……
事发时，实在是时辰太晚了，皇上已经歇下，便没敢惊动皇上，皇贵妃不顾自己身体沉重，亲自去的瑶雪轩。
皇贵妃守在那里一夜未睡，现下，已经把钟贵人安顿好了……”
宁煜听到这话瞳孔猛然一缩，死死盯着方进忠，一字一句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是说，钟贵人的龙胎掉了？”
方进忠深深将头叩在地上：
“皇上息怒！”
宁煜霍然起身，身上的锦被随即滑落在地。
他身子本就亏空，这样急火攻心，一时间又头晕目眩了起来。
他抓住床榻的边沿，手上的指节泛出青白。
“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了？
之前不是还来禀报一切安好！
去查！去给朕查！”
也难怪宁煜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故意陷害，毕竟，能在后宫中，安稳长大的孩子，实在是太稀有了。
他没想到的事，事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方进忠跪在地上没有动，他吞吞吐吐许久，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皇上……皇贵妃说，这事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