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万物皆无光（上）
第372章 万物皆无光（上）
暮色将轻策庄的梯田染作墨玉棋盘时，流萤提着青灯从竹梢掠过。昔知团在荧的臂弯里，银灰色绒毛随夜风起伏，恍若荻花洲飘来的第一簇芦雪。刻晴的指尖第五次掠过猫耳尖，布偶猫梦中发出声糯米糍似的咕哝，尾尖无意识缠住玉衡星腰间罗盘。
“当真无碍？”刻晴压低嗓音，剑鞘挑开横斜的竹枝，“往生堂那位钟离客卿素来宠猫,是近些日子璃月港大家的共识了。”话音未落，猫儿忽然在梦中弓背炸毛，爪尖勾住她袖口金线刺绣的雷纹。
荧轻笑拂去沾在昔知胡须上的竹叶：“无妨。钟离先生说，镇堂之宝该见见世面。”月光恰在此时穿透云隙，映得猫主子耳尖透出粉玉光泽，“况且，望舒客栈也住着有昔知喜欢粘着的人。”
“你们从稻妻带回来的那位万叶公子？”香菱在一旁轻笑，“那也是一位很有趣的先生。”
“不止。”荧与飞在一旁的派蒙相视一笑，“到时候你们见到便知。”
竹影渐疏处，月华如碾碎的冰珀倾泻而下。昔知耳尖忽地颤动，自荧怀中轻盈落地，爪垫踏过覆满青苔的石阶，竟未惊动半片竹叶。刻晴的罗盘指针蓦地偏转，指向荻花洲方向时，琉璃表盘映出猫儿眼中流转的鎏金暗纹。
夜风裹挟着潮湿水汽漫过竹林，流萤群自叶隙间浮起，恍若仙人遗落的星斗棋盘。昔知忽地人立而起，前爪扑向两点纠缠的萤火——那对光点竟幻作阴阳双鱼之形，在猫瞳前游弋出阵法的轮廓。香菱的铁锅不慎撞上竹节，清越空响惊得鱼形星芒炸散成漫天银砂。
“望舒客栈，过了这片芦苇便是了。”荧拂开垂落的竹枝，月光陡然泼亮如练。但见荻花洲千顷烟波之上，琉璃色雾霭正托起望舒客栈的轮廓。昔知倏然回身跃上刻晴肩甲，尾尖扫落她鬓边竹露，坠入水洼时漾起圈圈金纹。
芦苇丛深处忽有笛声破雾，万叶的《松风帖》裹着稻妻海潮的余韵漫来。昔知耳尖转向声源，爪下无意识踩出傩戏鼓点，惊起白鹭如雪绸展卷。香菱发间的绝云椒椒随步伐摇晃，将猫儿瞳仁染成琥珀色满月。
“是那位万叶先生的笛声......”刻晴话音未落，昔知突然弓背低喵呜，眼眸亮闪闪的，似陶醉于这片沁人心脾的美景与动听的乐声之中。
派蒙突然指着雾霭深处：“快看！客栈灯笼亮了！”
暖黄色的光晕之中，一抹执枪的身影在窗棂下投出清瘦剪影。昔知尾尖金铃无风自鸣，四百年前与某人共饮时的月光恰在此刻回流成记忆的碎片，在此刻清晰如昨日。
『劳烦阿荧替我梳梳毛。』神识传音如竹露滴入荧的灵台，少女旅者惊讶的低头望向挚友，却见昔知却仍作懵懂姿态蹭着刻晴指尖。玉衡星有些凌乱的裙裾被猫爪小心翼翼抚平，猫儿歪着头，借月光细细端详玉衡星少女熟悉的容颜，尾尖却悄悄将落在脸颊上的芦絮轻轻拂走，丝绒的触感惹得刻晴低声笑出声来。
万叶的笛声忽转《天街游》，昔知踩着傩戏鼓点跃向客栈。爪尖每落一次芦苇，便有琉璃百合破水而生。被落在身后的人们闻声赶来时，正见猫儿蹲在客栈飞檐，对着新月举起前爪——那姿态像极了古画里拜月的仙人。
「金丝虾球三份，杏仁豆腐双盏。」神识里响起带笑的传音，昔知回眸望向追来的荧，『还要劳烦旅者给魈捎句话——』尾尖轻点琉璃瓦，四百年前林涣刻在层岩巨渊岩壁的阵法渐显：『就说...桂花酿埋在水边最茂盛那丛芦苇之下。』
刻晴的佩剑忽然嗡鸣，剑穗流苏无风自动。昔知趁机跃入她怀中，玉爪按住玉衡星腕间穴位吧嗒吧嗒轻轻踩着，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那是当年伯阳教导林涣疏通经脉淤塞的手法，刻晴似有所感，微微一愣后瞬间了然！香菱的铁锅"；当啷"；撞上朱漆廊柱，惊得客栈窗棂洞开，露出羽倾手心虚捧着法器老石琉璃与万叶未收回的笛。
『莫急。』猫儿在荧的神识海轻笑，爪尖却将魈的傩面推出虚影，『好戏才要开锣呢...』尾音淹没在突然爆发的清心香气中——降魔大圣正端着杏仁豆腐立在月下，业障黑雾触到昔知绒毛的瞬间，竟开出一簇琉璃百合。
此刻子夜钟鸣，林涣神识如潮水褪去，昔知蜷在刻晴臂弯发出奶猫似的呼噜，唯有尾尖金纹还残留着仙法的余晖。荧望向芦苇荡尽头，明亮的月光正悄然漫过望舒客栈的飞檐，将某个夜叉泛红的耳尖染成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