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同尘，你如果真的想保护他，就不应该那么张扬。”
“尘尘，沃克要带走他，即便我和老解也无法保证可以阻止，你确定你可以吗？”
听到母亲和哥哥的话，解同尘脸色逐渐惨白，浑身轻微颤抖起来。
那张总是张扬肆意的脸上出现了仓惶。
祁漾反握住他的手，拉了拉，等到他看向自己时，抿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身上不似人的木讷消散褪去。
“初九真的很高兴能遇到尘哥。”
解同尘张了张嘴，红了眼眶，哑声问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文敏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离愁别绪：“要不我们还是坐下讨论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吧。”
“啊？”解同尘呆呆地看向她。
祁漾跟着转头，面露疑惑，神情之精细生动，让解和光不由暗暗惊叹。
“初九，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是的。”
“方便说一下你为什么会成为尘尘的保镖机器人吗？最好详细一些，方便我们了解具体情况。”
“了解之后，你们打算如何做？”
文敏正色道：“不论是从母亲还是从商人的角度，我都不愿意将你这样的珍贵宝物交出。很抱歉这样称呼你，如果让你感到不快我在这里先道歉。”
她顿了一下，略带歉意地继续道，“沃克如今如日中天，即便是解家也要避其锋芒，一旦形势失控，我还是会将你交出去。”
“我了解了。”
文敏和解和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祁漾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心机，引起警惕。
略作思考，他还是选择问什么说什么，不过几分真几分假就不一定了。
“21日前，我决定逃离沃克，为免被抓回去，我选择‘假死脱身’。”
祁漾略过自己规划逃离路线的过程，大致说了怎么控制监控，怎么拿着本该用在另一个仿生人身上的芯片诈死，怎么潜入工厂，控制了建模库，又怎么“刚好”选中了那个保镖机器人，取代了它。
这些内容真真假假，但部分可以核实的，比如建模库的事故，都确确实实发生过。
为了符合逻辑，他还是把戏做了全套的。
解和光认真听完，挑了个貌似不太重要的问题问道：“被你取代的机器人在哪里？”
祁漾沉默半晌，看了眼解同尘，丧丧地低下了头：“我把它扔进了焚烧炉。”
解同尘一下子会意，想起之前和他讨论的关于拆模型的事，捏了捏他的手。
文敏和解和光有些惊讶，心说这是愧疚了？
有意识和有感情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想想他先前笑起来的模样，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祁漾抿了抿唇，看着解和光的眼睛，问道：“这很重要吗？”
“你如果确定沃克不会在这个环节上产生怀疑，那就不重要。”
“我确定。”
解和光掩下内心惊讶，既是对他能在沃克的机器人工厂里胡作非为的本事，也对他这笃定的态度。
他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却一时想不明白问题所在，与文敏对视一眼，打算继续听听。
母子俩轮流问了些细节，结合刚才来的路上让人查的沃克最近的动向，心下稍稍放松。
问着问着，大概是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某个祁漾听过两遍的问题再次被抛出。
“你为什么会从沃克逃走？”
一切的源头在于祁漾的出逃。
文敏和解和光不可能轻飘飘放过这个问题，这个是必须弄清楚的，以免是引狼入室。
解同尘心下一紧，脱口而出：“不能问这个，他会死机的。”
祁漾眸中有红色数据点亮起，在解同尘阻止前，对他笑了下，摇了摇头：“没事，我会、尝试规、避。”
大约十秒钟后，他恢复了正常。
“人类似乎喜欢用一些抽象代指具体，这方面我学习得不太好，但勉强可以借此规避程序错乱。我的回答是‘因为嫉妒和向往自由’。”
解同尘心疼地揽住他，在亲妈和亲哥一言难尽的眼神里亲了亲他额头：“阿九真聪明。你难不难受啊？”
祁漾摇头。
“你有痛觉？”解和光看向祁漾的眼神略带惊奇。
“是的，但下调过。”
“为什么？”
“这很重要吗？”
解和光沉吟片刻，失笑摇头，解同尘却说“是”。
他问：“为什么？”
“痛觉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保护机制，但我不需要这种保护，它只会影响我的灵敏度。”
解同尘胡思乱想着，把自己心疼得不行，解和光微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却没追问下去。
很显然，初九这是回答的他弟弟，而不是他，追问不过是自讨没趣。
两个有脑子的人类琢磨了下“嫉妒”和“自由”，意思都十分明显，但嫉妒总应该有个目标才是。
文敏问：“嫉妒是指什么？”
“文女士，您想问的是我嫉妒谁，是吗？”
“嗯。”
“我先前说过，我假死留下的芯片是本该装载在Red身上的，我的制作者们很是偏爱他，我自然是嫉妒他。”
他神情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承认的事。
“因为嫉妒，所以逃离，这逻辑好像不太对。”
“不，是对的。因为嫉妒，所以也想得到偏爱，但实验室里无法找到，我只能来外面找。”
“这就是你留下的原因吗？”
祁漾重重点头，弯起的眼睛里泛着亮光，像是藏着两弯月牙。
解和光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他点了点眉心，问：“你逃离沃克的计划也算周密，但你和我弟弟相处的这些日子却……并不算周密。”
“解先生，您是想说我们太张扬了吗？”
“嗯。”
“但我很开心呀。”
解和光和文敏依旧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解同尘这回也没能跟上。
“这有什么关联吗？”
祁漾想了下，面上依旧带笑：“死而无憾，应该可以这么用吧？”
解同尘心下咯噔，脑子里的弦终于接上了，却又瞬间绷紧。
“我很喜欢尘哥，很开心，所以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我不会连累他，也不想回去，自毁是最优解。”祁漾笑着说。
解同尘紧紧咬住嘴唇，眼眶泛起红来，懊恼和庆幸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