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毫不犹豫地回答，让王遥有些许诧异。
“你果然不类凡俗。不过，你跟我接触时间也不短了，能推演出我精神追求映射在现实中的一部分也实属正常。”
王遥微笑着夸奖了钟灵，再次解开了内心波动，将自己的想法与钟灵相连。
心灵沟通是他的能力，他自然有办法单向屏蔽。
这次测试得到的结果超出了王遥的预计，他对钟灵这个奇特的女人又重视了几分。
不过，之前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华丰很明显还有些迷惑，无法完全理解王遥刚刚给他们解释的说法是什么意思。
于是王遥继续说道：“你们追求的是复数个事件的结果，我们追寻的是感受一个抽象概念的过程。”
“复数个事件的结果......”
华丰似懂非懂。
“你想让山梨城的百姓过得幸福满足；你想让山梨城的经济始终平稳，不出现大动荡；你想让山梨城的武者们能够少走弯路；你想让山梨城低境界武者放宽心态；你想稳固面宗在山梨城的统治地位；你想证明面宗的道路比农协的道路更优越。”
王遥打了个响指，面宗的主厨房场地突然变成了一片星空。
他看着惊讶的三人，嘴角挂着笑意问道：“你们环顾四周，告诉我，这百千万颗星星之中，哪颗星星最重要。”
“这怎么比，我们连参考标准都没有。”
钟灵看了看头上和脚下，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星空之中。她想要追寻王遥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你们的人生目标有参考标准吗？”
王遥看着陷入沉思的三人，继续说道。
“观察着哪颗星星最亮，又观察着哪颗星星离你最近，还想观察哪颗星星最像四象世界。”
“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能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吗？”
“观察最亮的星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黑暗中照亮？还是为了给你指引方向？”
“观察最近的星星是为了什么？是担心星星会撞过来，伤害到你？还是想要踏出最简单的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观察哪颗星星最像四象世界是为了什么？是想要移民到哪颗星球上？还是想观察是否有别的星球存在生物？”
“无尽星空就像是你们的人生，无数星星就如同你们追寻的目标。它们每一个都有着无穷的奥秘供你们探索，有着无穷的问题需要你们解答。”
“可是你们真的有好好走在前进的道路上吗？”
王遥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说出的话语也越来越严厉。
“你们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比我出身的世界高不少，所以我对山梨城的现状很失望。”
“需要自下而上改革的文明，都是些比较低级的弱肉强食文明。这种文明里，道德是滋生不公的温床，法律是实力者才有资格解读的奴役工具。”
“四象文明并不是需要自下而上改革的低级文明。在这种心境高，话语权便高的世界，需要的是自上而下的改革。大夏似乎是做到了，可你们山梨城面宗呢？”
“不断改革、不断试错，是会损伤面宗的威望，但你必须得这么做。因为你想建立的是人人平等的世界，任何人、任何武者都应该是平等的。”
“追逐到一个大多数人满意的方案就妥协，你真的有【理想】吗？你真的是在追逐理想吗？还是说，你们只是单纯的沽名钓誉之辈。”
王遥看着华丰逐渐难看的脸色，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你们有不断改良技术评估分数的想法并付出了实践，就足以证明你们是想前进的，只是你们从根本上找错了目标。”
“你们把改良、完善面宗现有的体制当成了你们的目标，实际上你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将现有体制的弊端彻底消除。”
“这可不是太过困难的事哦。”
华丰惊讶道：“不可能，这种生产力的不对等根本无法通过体制改革彻底消除。”
“思维太过僵化了。”
王遥摇了摇头。
“钟灵你来给他解释吧，你们大夏十大宗门的收入肯定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对吧。”
“这种东西说说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们十大宗门与面宗的情况未必相同，我们使用的各种举措他们真的能够直接借用吗？”
钟灵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东州名义上还属于大夏管辖，但东州跟内陆的社会生态结构、文化生活氛围都截然不同，贸然照搬反而可能有弊无利。
“在给他解答之前，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好了，能说的他肯定会说。”
王遥这句话得到了华丰的认同，他点了点头表示钟灵可以随意提问。
“大夏内陆的人均结婚年龄逐渐增加，生育意愿也在不断降低，并且这个走势已经保持了很久，有逐渐趋于稳定的势头。山梨城恐怕未必与大夏内陆的状况一样吧。”
“山梨城的结婚年龄没有明显提高，生育意愿也比较正常，人口恐怕再过一百年也无法进入衰退期。”
该说不愧是面宗吗？居然连这方面的资料都调查过，王遥在心里认可了面宗的“前进行为”。
钟灵知道这方面的数据不奇怪。
不是因为她是十大门派的宗主掌门级人物，而是因为生育率降低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信号”。
人类是生产体系中不可缺少的最关键的一环，没有之一。
生产体系中可以没有科技，可以没有境界加持，但是必须要有【人】。
任何生产体系中，只要缺少了人的存在都是无法正常运转和维护的。
所以在任何世界，掌握生产力最大头的单位，必定要关注老百姓的生育情况。
生育情况决定了当前经济走向，决定了产业优化方向，决定了未来市场前景。
十大门派需要一直收弟子才能维持住自身的庞大体系，所以弟子数量逐年下降这种现象，由不得他们不调查。
可以说，生育率异常的数据只要存在，就必然会出现在十大宗门高层的桌面上，这是必然的结果。
可华丰回答的分明是，“没有明显提高”、“比较正常”。
这个回答听起来或许感觉没什么。
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是怎么会想着去调查结婚年龄、生育意愿、生育年龄等等，这些通常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数据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因之果，面宗必然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发现这几个数据的价值和含义。
其实面宗是怎么发现这几个数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在数据平稳、没有异常的时候还持续调查这几个数据。
面宗，难道是面面俱到之宗？
王遥在心里笑了笑，钟灵感觉到了他的愉悦，微微侧过脸看向了王遥。
王遥也发现了钟灵的窥视，转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看起来很傻。
但就是令她无法讨厌。
钟灵收敛心神，再次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提前收集了这些数据，那你们一定也对这些较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有着比较深刻的理解，也就不需要我再进行额外的补充说明了。”
“所以我就直接说我们十大宗门的做法了，你且仔细听，记在心里，等此间事了再跟宗门宗师一起分析如何运用。”
对于钟灵的忠告，华丰慎重地回答道：“这种事关山梨城前途的事，我不可能一意孤行，我会找他们一起商量的。”
钟灵点了点头。
“首先我们要知道，武者需要的不是更高的收入，而是更快的赚钱速度。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认识到的话，后面的一切措施都无从谈起。”
钟灵的第一句话就让华丰陷入了石化。
是啊，武者跟普通人一样需要钱和物质，但是武者毕竟不是普通人。武者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公平并非要依靠“限制工作效率”来实现，通过“休息本能”和“修炼需求”来限制“工作时间”不是更好吗？
既能大幅降低武者收入，又能让武者获得优越感。
华丰突然觉得面宗这些年闭锁交流实在是太愚蠢了，早就应该派宗师去其他城市，甚至大夏内陆学习交流。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真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可是这一叶又是什么呢？
华丰激动之余又陷入了沉思。
钟灵见华丰似乎有所领悟，便等了他片刻才继续说道。
“我们会规定一些高危工作、重体力工作，只允许武者参与，比如地下采矿。”
“像地上采矿这种不危险的工作，我们可以交给普通人去做。但地下采矿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了，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也太多了，普通人根本无法应付，一旦遇到就是大规模死伤。”
“还有比较常规的，开拓耕地、退耕还林、清理野兽等等。这种处于人类生活区域边境的工作也十分危险，只能由我们的武者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