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好一阵没被狗六哥欺负过的小公主叼着炒瓢眨眨眼。
这熟悉的味道，竟有些怀念是怎么回事儿？
她眼珠子滴溜溜在崔诩脸上打量一阵，立马读懂了狗六哥眼底的台词。
“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公主充分发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能力，小舌头舔了舔冷掉的粥。
“啪嗒”泪珠子掉下来，两只小手推开炒瓢。
可怜巴巴道：“我品……品完了……”
“全部吃完，不准浪费。”
太子殿下眼一沉，小公主又默默扒着炒瓢边拖回来，半张小脸埋进炒瓢里，使劲嗦。
忽而她偏头“呕”一声想吐。
慌忙抬眼看崔诩，只见狗六哥那双威仪的丹凤眼中漆黑一片，像暴风雪来临前的宁静。
小公主哇一声就哭了。
“粥……粥好喝，可我……我脑子里全是屎……呜呜……”
崔诩冷冷将炒瓢在雪里戳了几下洗净。
抬手就揪住小公主的耳朵。
“你这嘴要是没个把门的——”
“殿下！不兴缝！”
窦章辞一听这话锋不对劲，忙出声打断崔诩。
他这话忒熟悉，神色也忒熟悉，就像当初要缝杜氏一样……
虽然最终杜氏的嘴没缝死，但两边嘴角各扎了四针，听说现在喝水还漏呢……
眼前的是他亲妹妹啊！
“打一顿屁股就放过她吧！”
窦章辞搂着小公主的腰，抱着她脱离崔诩的魔爪。
其他众人亦附和，“殿下，小惩大诫就行了！”
小公主叼着胖乎乎的指头，委屈地看看窦章辞，又看看众侍卫。
她小脚一挣落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学崔世锦的姿势撅起屁股。
视死如归道：“小嫂嫂打吧。”
“你们打了阿恒，就不能再骂阿恒了！”
等看到亲哥哥将一截劈成一指厚的柴火塞进小嫂嫂手中，并朝她努努嘴时。
小公主吓得蹦出丈远。
震惊又防备地瞪着崔诩，擦掉冻出的鼻涕泡和快在脸上结冰的眼泪。
口不择言地恨声骂道：“狗贼！我又不和你抢皇位，你何必这么心狠手辣！”
她原本有个愿望——看小嫂嫂被打屁股。
同样的事情，她做是调皮，小嫂嫂做是机灵。
小公主老不服气了，看小嫂嫂被打屁股，是她的执念！
如今，还没见小嫂嫂被打，自己已经十分屈辱地献上了自己的小屁股。
她牺牲得太多了……
可那狗六哥，天杀的狗六哥！
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绝情无义之徒，他真要打死她啊！
小公主闻着熟悉的味道，泣不成声。
窦章辞忙丢掉木板，无奈地哄：“好好好，不打了……别哭了……”
小公主的脆弱被小嫂嫂点燃，她一头扎进窦章辞怀里，“呜呜……你可以帮我讨厌他一天吗？”
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崔诩，一边卖惨一边还要挑拨。
眼睛却半点不敢看过去，怕被那恶徒瞪死。
窦章辞又揉了揉额角，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她要真听小公主的挑拨讨厌太子殿下一天，小公主要被打烂的就不只是屁股了……
失望的小公主瘪瘪嘴，二话不说把鼻涕泡儿擦小嫂嫂身上。
随大部队出发的杜婉君第一回见这场面，啧啧称奇。
“皇家真是虎狼之地，皇嗣之间，便是公主也容不下呢……”
一旁赵震瞥一眼，曼声道：“姑娘慎言。”
杜婉君斜眼凝视赵震一息，慢悠悠抬手掩唇，“多谢郎君提醒。”
赵震只觉得这女子的眼神格外奇怪，目光轻闪，自觉往旁边挪了一步。
便见杜婉君也不着痕迹地跟着挪了一步。
赵震心里一震。
坏了，冲他来的！
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扭头就走。
杜婉君睇着他仓皇的背影弯唇。
看样子，他是一点儿也没想起她来。
也是，当初她被推落悬崖后，脸上肿胀，满是伤痕。
他述职在即，只能将她安置在就近的一户人家，等他回来接她去就医时，她已遇见师父，被师父带走。
杜婉君并不知恩人是谁，只知道是边关回京的一名武将。
大魏天下寂寂无名的武将何其多。
她跟随师父天南地北的云游，无心回京。
京中的人事物令她伤怀不已。
母亲早逝，父亲是有了后娘的后爹。
自继母到堂妹，都不想她活着。
她在悬崖下，等了两日才等来路过的赵震。
并没有人来寻她。
不在意她的人，她也是不在意的。
杜婉君将思绪拉回来，这恩人，一晃六七年过去，却从将军混成了个侍卫。
当真是……
杜婉君兴味地笑了笑。
她默默挪步向一旁跟随赵震而来的几名金吾卫。
那几人也不瞒她，总归赵震这么倒霉的男人，他们也遇见得不多。
在北境有战功，却被调回京城做金吾卫中郎将，好不容易升上了右统领，结果妻子没了。
三十六岁没有一儿半女，眼见有机会升任金吾卫统领，又被一个暗器打断兵器，不但升官发财的机会跑了，要居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之下，还被连贬三级。
最后甚至调去了东宫，连皇上身边都挤不进去……
这点子事儿，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于是大伙儿没一点藏着掖着的心思。
直听得杜婉君两眼发愣。
额……这恩人的运势真的很难评。
她原本想着力所能及的帮恩人做些事以做报答。
如今看来，那倒霉鬼经了这摊子事，只怕人生已一片凄惶，普通的报恩方式，在他眼里只怕不值一提。
实在是，他除了不缺德，什么都缺。
那她岂不是要以身相许才报得了救命之恩？！
杜婉君颤了颤，虽然那人年纪大了些……
但他真的很倒霉啊！若当真以身相许，这霉运会转移吗？
其实她也已经够倒霉了，如果再被加码一层，恐怕又有血光之灾。
杜婉君摇摇头，脚步有些微虚浮。
自己倒也不必这般实诚。
总归他记不得这份恩情，要不就当做无事发生？
不，这到底太过无耻了一些！
杜婉君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汗颜。
她望向挽起袖子劈柴的赵震，作为医者，视线轻易可穿透衣裳看到本质。
这要奔四的老男人，身材保持的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