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这样，每次出现都要装作很熟悉她的样子，诉说经久未见的哀伤，好像他们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可最终却是尚未驻留片刻，所有的情绪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说的很久没播，是只有我知道的没播，只有我知道的很久，他们只是很久没看了而已。即使这样，林曼也要欢迎他们，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人已经离开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欢迎过我！”
想到这些，张望很为自己打抱不平，他讨厌那些凭借“老粉”身份的人过来点歌，用过去的喜欢换取现在的权利，他更讨厌虚情假意的人，冠冕堂皇的话他们张口就来，说着支持，说着鼓励，说着安慰和他们给不了的未来。
“他们投资的代价真低，只需要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要让唱歌的人为这句话买单......”
张望发送弹幕告诉林曼：“明天我就要上班了，没想到你会今晚直播。”他本意是想要说这次直播是种巧合，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表达，也不明白林曼是如何理解的，他只听见林曼回复道：
“那你快早点睡吧，这边我自己也可以的！不然你明天会没有精神！”
张望不知所措，他忙着解释道：“我是说你总能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出现，好像你是我的救赎......”
他觉得这句话不够肯定，于是再次发送弹幕说道：“你就是我的神！”
然而林曼已经开口唱歌了，直播间继续有人点歌，公屏上不断有信息弹出来，将他的解释一点点挤出视线之外，再也看不见了。
等到林曼唱完半首歌后，她能看到的只有刚刚发出来的一条弹幕——张望本该想到的，可是他太在意了——点的歌曲是《天若有情》。对方没有粉丝灯牌，可是只要有人点这首歌林曼就一定会唱，因为她正是靠着这首歌曲出圈的，它也是唯一一首在直播间不需要灯牌就可以点的歌，几乎每次直播都会唱到，不过她一整个晚上只会唱一遍，而且需要具体的点赞数。
可是等到点赞数量达到的时候，点歌的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反倒白白便宜后来的人，那些人也都在夸她唱歌好听。事实上，点歌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这首歌已经听了很多遍，也听了很多年，还指明听的就是她翻唱的那版。
张望知道，他们这些话比他的期待更虚假，毕竟他确实每天都在想她，但不见得那些人每天都在听那首歌。
起初他多想同他们辩驳，因为网易云音乐有听歌次数，他想加到对方的抖音，让他们把截图发来验证他们话语的真实性。
可他终归没有这么做，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变得成熟，他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依然那么幼稚，即使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为什么这些人非要说着一些明明不属实的话，还要假装诚恳的样子，难道这能给他们换来什么好处吗？”
所以即使林曼让他早点睡，他也坚持把直播看完，自从他心里有了对那些人的鄙视之后，他就坚持把每一场直播都看完，他想证明给他们看什么是喜欢，证明什么是喜欢很多年，告诉他们究竟在什么条件下才可以责备她很久没有直播......
直播临近结束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数在十个人左右，其实最多的时候也就不到三十个人，几乎每个晚上都是那么多人，多数人只听歌，不看直播，一些老粉为的是那点亲密度。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主动聊天，所以死气沉沉的直播间只有张望一个人是活跃的，不过他很不愿意这么做，他害怕林曼一看弹幕的时候，看到全是他的信息会因此讨厌他，他害怕林曼看出他在故意让直播间不至于被冷落而强行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没有营养的话会更加难过。他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说出蓄谋已久的喜欢，而林曼明明已经看到了，却故意忽视不见，那会比直接拒绝他更让他伤心。
他说不下去的时候就只能点歌，他点的歌就是那首《人质》。
他不止一次点过这首歌，自从林曼上次唱过开始，到现在，但凡是开播的时候，如果没有人点歌，他就必定要点。只是今天他想要将这首歌录下来。
很多时候他也不记得自己录过什么歌，有些歌他录过好几遍，有些歌他以为自己已经录过了好几遍。
因为每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张望不愿意错过她不同形式下的演绎。只不过他点歌主要是为了缓解尴尬，虽然其中不乏期待的成分，这也让他总是忘记录屏。
而且他的手机内存不支持他把每一次的直播都记录下来，他没有这样的实力，也就只能精挑细选，挑林曼化妆的时候，挑她不化妆的时候，挑她状态好的时候，又挑她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尤其喜欢林曼因为喝了水，肚子里有胀气从而导致打嗝的瞬间。
不过这样的瞬间太难把握了，他一直没有成功捕捉到过，即使每次直播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然而只要林曼一开播，他就会把这件事忘记，直到她打嗝时才再次想起，为此他不止一次懊悔不已。
今天晚上，张望觉得她唱的《人质》格外好听，他喜欢她唱这首歌，他第一次听这首歌就是听她唱的，也就有了天然的滤镜。他心里清楚她的演绎远远比不上原唱，可他就像是孩子的父母一样，总认为自家的孩子是最棒的。
等到他将这首歌记录完成后，就只剩下一些林曼决定清唱的歌曲。这种时候也是不固定的，往往林曼会突然说她要清唱，弄得张望措手不及。
他会被她清唱的声音吸引，他很喜欢听她的清唱，会陶醉其中，事后又会为没有及时记录下来而懊悔，直到情绪最终被替换成因为她下播而衍生出的不舍。
他关上手机，慢慢想到明天的早起，想到因为走去地铁站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乘坐地铁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郭一风的薪资是五千，他不求多，因为苏州的最低薪资是2280元。
他没想到自己要为曾经看不起的三千块而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