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玉倒抽一口冷气,林婉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还是人吗?!”
李芳华看向她,眼神空洞:“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赔钱货,养大了能换点钱就是最大的价值。
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天晚上,我收拾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其实也就是几块破布——趁着半夜翻墙跑了。”
“我在火车站的长椅上睡了两晚,遇到下乡报名的,就报了名。我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说自己是逃出来的,只想下乡为祖国建设农村。他们看我可怜,收了我。”
李芳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下乡的地方很远,在东北。我拼命干活,拼命学习,就想离他们越远越好。后来恢复高考,我考了三年,终于考上了苏大......”
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哭泣,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林云清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坚定:“没关系,她们不配当你的父母,更不是你的家人。你以后有我们了,别怕。”
苏青靡看着李芳华,问出了关键问题:“所以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知道李芳华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
她可以无条件地帮助朋友,但如果李芳华对家人还心存幻想,还抱着“毕竟是父母”的想法,那她也要重新考虑一些事。
李芳华抬起头,眼眸中不再是悲伤,而是燃烧的愤恨。那恨意如此强烈,让见惯世面的苏青靡都暗自心惊。
“我想要他们去死。”
这话她说得平静,但其中的决绝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要她们把我遭过的罪全都受一遍。特别是我那个父母疼爱的弟弟,这个我所有苦难之下的既得利益者——我饿肚子的时候他在吃白面馍馍,我挨冻的时候他盖着新棉被,我差点被卖掉的时候他在计划着要买什么样的自行车。”
李芳华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头,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但是她们给了我生命,而且她们也不值得我为了他们触犯法律。
她们是烂人,但我不想回到原来如地狱一般的生活里,我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所以我只想和她们断了一切的关系,让她们以后再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不知道我看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但随即,她又抬起头,忐忑地看向苏青靡,眼中有一丝不安:“我是不是太坏了?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孝顺?”
这个问题让苏青靡心中酸楚。这就是被伤害过的人,即使自己是被害者,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是不是不够“孝顺”。
苏青靡站起身,走到李芳华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像是要将所有力量传递给她。
“怎么会。”苏青靡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果你算坏人的话,那我们这满屋子找不出一个好人了。”
她放开李芳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孝顺是对有慈爱的父母而言的。他们对你不慈不爱,甚至想毁了你的人生,你有什么义务孝顺他们?芳华,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李芳华心中某个一直锁着的盒子。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流泪,那泪水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多年的委屈、痛苦、愤怒,还有终于被理解的释然。
“断绝关系是吧?”苏青靡拍拍她的肩,“我来解决他们,你不用担心了。”
她说得如此轻松,仿佛不是在处理一件可能很棘手的事情,而是在安排一顿普通的晚餐。
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让李芳华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苏青靡走到电话旁,翻开一旁的电话本。
那是一个皮质封面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联系方式。
她翻到其中一页,找到了郑林给她留的家里电话。
拨号,等待。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头传来郑林温和但略带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郑校长,我是苏青靡。这么晚打扰您,真的不好意思。”苏青靡的声音礼貌而不失气度,既有对长辈的尊重,又有平等的从容。
电话那头的郑林听到她自报姓名后,语气立刻变得尊敬起来:“苏同志!怎么会打扰。您打电话来是想和我说李芳华同学那对父母的事情吧?你们商量好怎么解决了么?”
郑林和苏青靡虽然年龄差了一辈,但郑林对苏青靡很是欣赏,认为她是年轻一代中难得的有见识、有担当的女性。
“是的,芳华把这件事情委托给我处理。”苏青靡直入主题,“我想问一下,那对自称她父母的人住在哪个招待所?芳华家里情况有些特殊,我长话短说——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长大了差点被父母给卖了换钱。现在那对父母找到了苏大,为了以后少些麻烦,芳华打算和她们断绝关系,但会给一些现金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