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便宜、最结实的粗棉布，颜色朴素，但手感厚实，足以让每个族人都能穿上暖和的衣服。
还有价格稍高一些的染色棉布、麻布，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女真人的衣物向来以灰、黑、褐色为主，何曾见过如此斑斓的色彩？！
白露特意介绍道：“这些布料，都是白家自家的织造坊所产，产量极大，所以价格非常便宜。足以让你们的每个族人，都能换上新衣。”
其实就是系统商城里头最廉价的布料。
但即便是这种最廉价的布料，对于女真部族来说也是够用了。
在这片区域最里面，是如云朵般堆积的棉花被褥和棉衣。
完颜宗翰走上前，伸手抓起一床棉被。
那柔软蓬松的触感，让他粗糙的大手都变得小心翼翼。
关外冬日酷寒，他们只能依靠兽皮御寒，厚重且效果一般。
不是每一家都有很多兽皮的。
每年冬天，都有老人和孩子因为严寒而死去......
他无法想象，盖着这样轻软的被子入睡，会是何等温暖。
“这些......这些我们都要！”完颜宗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些看似普通的日用品，对于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女真人来说，代表的是更长的寿命、更健康的身体和更有尊严的生活。
白露的目光平静如水。
当一个文明能够用极低的成本，向另一个文明输出足以彻底改变其生活方式的商品时，征服便已经开始了......
如果以后女真部族想要和大武开战，那就要好好想一下，自己部落到底会损失多少东西。
自己的部落能不能适应？
完颜希尹全程沉默不语。
他比完颜宗翰想得更深。
白露提供的所有东西，都经过了精心的选择。
粮食和盐，解决了生存的根本。
布匹和棉被，提升了生活的质量。
而那些特制农具，则让他们拥有了更强的生产和自卫能力。
这像一张网，将完颜部牢牢地网在其中。
他们享受了这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会依赖上安国侯商行，依赖上大武。
一整天的清点和交割之后，完颜部庞大的马队和车队，满载着他们前所未见的物资，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途。
而安国侯商行的仓库里，则多出了数千匹良马和堆积如山的珍贵药材、皮毛。
上官浮生看着账簿上惊人的利润，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你赢了。”他看着白露，简单地说道。
“不是我赢了，”白露看着女真人远去的背影，轻声说，“是大武赢了。”
她知道，当这些商品出现在女真部族的帐篷里，当其他部族的人看到完颜部族人穿着崭新的棉衣，用着雪白的盐，甚至在用小刷子刷牙时......就会有很多改变。
古代的重农抑商之策也是有道理的，当商人能量足够大的时候，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两个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和邦交。
完颜部的庞大商队，满载着大武的货物，缓缓归入草原深处的部族聚居地。
当那些印着古朴“安国侯”三字的麻袋、木箱被一一打开时，整个完颜部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之中！
“天呐，这是什么啊？？”
“......”
阿古达是完颜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牧民，普通到他的名字在千百个族人中毫不起眼。
他和妻子娜仁，以及两个孩子——八岁的儿子哈丹和六岁的女儿萨仁，生活在一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破旧毡房里。
对他而言，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放牧、狩猎，以及对寒冬永无止境的恐惧。
寒冷是比草原上最凶猛的饿狼更可怕的敌人，它无声无息，却能轻易夺走最脆弱的生命。
去年冬天，女儿萨仁的一场风寒，几乎耗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和娜仁全部的眼泪。
但今年，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按照完颜希尹的指令，部族根据每户的人口和贡献，公平地分发了从南边换来的物资。
阿古达分到了一大袋雪白晶莹的盐，一小袋散发着甜香的红糖，两床他从未见过的、像天上云朵一样轻软的棉被，还有足够全家换上一身新衣的深蓝色粗棉布......
当娜仁从管事手中接过那床棉被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将脸颊贴在蓬松柔软的被面上，那温暖干燥的触感......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用粗糙、布满裂口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被面，那细腻的纹理和柔软的触感，让她不敢相信这是凡间之物！
往年，他们一家四口只能挤在一起，盖着几张厚重、僵硬还散发着腥膻味的兽皮取暖。
兽皮冰冷坚硬，夜里翻个身都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寒风从毡房无处不在的缝隙里钻进来。
孩子们常常在睡梦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长生天赐下的礼物吗？”娜仁捧着棉被，声音颤抖地问着丈夫。
阿古达的眼眶也红了。
他用力地点点头，将另一床被子紧紧抱在怀里。
当晚，阿古达的毡房里温暖如春。
女儿萨仁和儿子哈丹被裹在全新的棉被里，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
两个孩子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而安详，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娜仁坐在灯火下，看着熟睡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安宁笑容。
她和阿古达盖着另一床被子，感受着那份前所未有的轻盈和温暖，一夜无梦，这是他们记忆中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晚。
改变，是从最基础的吃与穿开始。
第二日清晨，娜仁用新领到的厚底铁锅熬了一锅羊肉汤。
这口铁锅比她们过去用的陶锅好上千百倍，受热均匀，不易开裂。
她学着汉人商队管事的指点，先将羊肉用热油煸炒，再加入热水。
当肉汤的香气弥漫开来时，她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撮白盐，撒入锅中。
当娜仁将肉汤盛入木碗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纯粹的鲜美香气充斥了整个毡房。
哈丹和萨仁围在锅边，使劲地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阿妈，今天的肉汤好香！一点也不苦！”哈丹喝了一大口，惊喜地喊道。
阿古达也尝了一口，那股醇厚的咸鲜味道在舌尖上炸开，瞬间唤醒了所有味蕾。
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作为一家之主，他从未能让家人品尝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他们再也不用忍受那些从零散走商手中高价换来、带着浓重苦涩杂味的青盐和盐土了。
娜仁甚至还奢侈地用手指蘸了一点点红糖，分别点在两个孩子的舌尖上。
吃饱喝足，娜仁拿出了那匹深蓝色的棉布。
她用新换来的锋利铁剪刀，按照记忆中汉人女子的服装样式，笨拙却认真地为家人裁剪新衣。
男人们换上了结实耐磨的棉布衣裤，虽然样式简单，但比起他们之前用兽皮和粗麻缝制的衣服，不仅更舒适、更透气，也更方便骑马劳作。
而女人们，则彻底释放了被贫瘠生活压抑已久的天性。
她们欣喜若狂地挑选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在她们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斑斓色彩，如今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很快，原本色调灰暗、单调的部落里，出现了一抹抹流动的、亮丽的风景线。
年轻的姑娘们穿着鲜艳的新衣，在碧绿的草地上追逐嬉戏，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
她们甚至学着汉人的样子，用剩下的彩色布条扎起自己的长发，在阳光下奔跑时，那布条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翻飞......
完颜希尹见状，脸色复杂了很久。
他最终决定下令，所有族人都必须学习使用一种名为“牙刷”的奇特小工具。
起初，这项命令在部族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和抵触。
许多粗犷的汉子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名叫巴图的摔跤好手，甚至在众人面前举起一根羊腿骨，大声嘲笑道：“我们女真汉子的牙，是用来啃碎骨头的，不是像大武那些软弱书生一样，拿个小刷子刷着玩的！”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完颜希尹没有动怒，也没有强迫。
他只是在部落集会时，让那些已经开始使用牙刷的年轻人站在高处，对着阳光咧开嘴，露出他们日渐洁白的牙齿。
然后，他又指向部落里几位因为牙病而脸颊高高肿起、痛苦不堪的老人。
“长生天给了我们健康的牙齿，不是让我们被它折磨的。”完颜希尹的声音平静，“大武人告诉我们，牙齿里的污垢会像虫子一样咬坏我们的牙根。”
“你们是想现在花一点时间，让嘴里变得清爽，还是想和他们一样，老了以后连肉都啃不动？”
这番话比任何命令都管用。
不久后，当巴图再一次因为牙痛而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时，他终于放下了所谓的勇士的尊严......找到了部族的医师，用一块上好的狐皮，换了一套牙刷和牙膏。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部落旁的河边都会出现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一排排的女真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站在那里，学着汉人的样子，低着头，认真地刷着牙。
这个在中原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卫生习惯，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女真部族的新风尚。
另外。
白露提供的特制农具——加厚加重的铁犁、铁镐，比他们原来那些粗制滥造的工具坚固锋利数倍。
男人们用它们开垦新的土地，为过冬储备更多的草料，效率大大提高。
女人们用上了更锋利的铁剪刀和更坚固的铁锅，处理猎物和家务活也变得轻松起来。
夜晚，毡房里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富裕一些的家庭，比如部落里的百夫长、狩猎好手，他们用多余的皮毛，从“安国侯商行”的流动货摊上换来了蜡烛和灯油。
柔和的灯光下，孩子们可以在毡房里玩耍，女人们可以缝补衣物，而像完颜希尹一样的智者，则终于有机会在夜晚捧起那些一同贸易而来的、珍贵的书籍。
完颜希尹的帐篷，成了部族里夜晚最明亮的地方。
他点着一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蜡烛，就着那稳定而明亮的灯光，贪婪地阅读着那些关于大武历史、地理、农业和制度的书籍。
书里描绘的那个繁华、富庶、拥有严密社会体系和灿烂文明的世界，让他感到既无比向往，又深深敬畏。
他看着自己的族人，穿着温暖的棉衣，吃着纯净的白盐，用着神奇的牙刷，整个部族的生活水平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心中百感交集......
白露这招真狠啊。
一旦体验过这种方便快捷，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尝过甘甜的蜜，就再也无法忍受苦涩的果。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没有人再愿意去穿戴那些冰冷粗糙的兽皮，没有人再愿意忍受苦涩发黑的盐土，更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夜里被冻得奄奄一息。
它将整个完颜部，与南边那个名为安国侯商行的地方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为了维持并获得更好的生活，他们必须拿出部落里最好的马匹和皮毛去交换，必须遵守与那位安国侯的所有约定——约束族人，守护边境！
谁都不能侵犯大武。
平州曾经被突厥屠戮过一次，这次......平州的边疆，不能再受侵犯了。
有白露在，女真部族就不敢轻举妄动。
完颜希尹想，其实这样也好。
自己也不想开战。
如果不是土地太贫瘠，人活不过去了，边境也不会有摩擦的。
如今他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弄到这么多好东西，就让生活如此方便快捷。
为什么非要开战呢？
与其这样，做个大武的附属国也是挺好的。
这时，完颜宗翰来了。
他来了一句，“我想让女真部族做大武的附属国，你有啥想法？”
“？？？”
我就想想，你还真让女真做大武的附属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