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之战,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花照雪手中那杆长枪,在这开阔地上舞动开来,宛若银龙翻腾,将攻击距离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反观谢承岳,佩刀虽利,却需近身方能致命,每每冲锋,皆被那吞吐不定的枪尖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再加上他初时轻敌,错估了对手的实力,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未能近身,反而被花照雪精妙的枪法完全压制。
那枪影重重,时而如暴雨梨花,点向他周身要害;
时而如巨蟒摆尾,横扫千军,迫得他连连格挡躲闪,狼狈不堪。
铠甲上已添了数道深深划痕,臂膀、肩胛处更是被枪尖挑破,鲜血浸湿了战袍。
谢承岳又惊又怒,他自诩勇武,在谢家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悍将,何曾想过会在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女匪”手下如此吃瘪?
耻辱感烧红了他的眼睛,他嘶吼着,不顾身上伤势,一次次催马猛攻,刀法越发狠戾,却也更显凌乱,破绽频出。
花照雪却越战越稳。
她深知此战目的并非取人性命,而是立威、慑敌、外加争取时间。
手中长枪灵动刁钻,每每在即将造成致命伤时偏移分寸,只伤皮肉,不损筋骨。
她要打掉的,是谢承岳的气焰,是谢家军部分人心中那视天宿镇如草芥、可随意屠戮的傲慢。
“砰!”
又是一次沉重的交击。
花照雪枪杆横砸,狠狠撞在谢承岳仓促回防的刀背上。
谢承岳本就力竭,这一下震得他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胸口更是一阵气血翻涌。
“还不认输?”花照雪清喝一声,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冰冷的威严。
“休想!”谢承岳目眦欲裂,强行咽下喉头腥甜,还想再战。
然而败势已定,他座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颓势,不安地打着响鼻。
花照雪眼神一冷,不再留情。
她瞅准一个空档,长枪如电刺出,并非刺向谢承岳,而是精准地刺中他战马前蹄关节侧方!
战马惨嘶一声,前蹄一软,轰然跪倒。
马背上的谢承岳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他还想挣扎起身,一道冰冷的枪尖已抵在了他的咽喉。
胜负已分。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谢承岳落马到被制,不过呼吸之间。
远处,谢承岳带来的亲信们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将像条死狗般被擒。
花照雪居高临下,看着面色灰败、犹自不甘怒视她的谢承岳,手腕微抖,枪尖挑起地上散落的绳索,极其利落地将他双手反剪捆了个结实。
随后,她单手一提,竟将这身高体壮的谢承岳如同拎包裹般提上了自己的马背,横置于鞍前。
这一手更是震慑全场。
须知谢承岳全身甲胄,分量不轻,花照雪一个女子竟能如此举重若轻,其膂力与马术之精湛,可见一斑。
花照雪拨转马头,面向那几十名进退维谷的谢家军锐卒,朗声道:“回去告诉你们谢元帅,贵军谢大公子行事鲁莽,夜袭我自治防疫之镇,欲行不轨。
我天宿镇为求自保,不得已请大公子留下做客几日。待疫期过去,查明原委,自当送还。在此期间,若再有擅动刀兵、逼近镇墙者——”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便休怪我不讲情面,先拿你们大公子祭旗!”
说罢,不再理会那些人惊惶失措的表情,一夹马腹,带着俘虏,在镇墙上弓箭手的掩护下,从容不迫地退入缓缓闭合的镇门之内。
“花”字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无声的宣言。
留下谢承岳那群亲信在原地,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主将被擒,这简直是天大的祸事!
他们不敢耽搁,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慌忙收拢队伍,如同丧家之犬般,连夜疾驰回谢家大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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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邕是在睡梦中被急促的脚步声和亲卫惊慌的声音唤醒的。
当他听完那几名跪地请罪的亲信结结巴巴的汇报,得知长子不仅违抗军令私自出兵,更在单挑中被花照雪生擒,如今成了对方手中的人质时……
“逆子!蠢货!”谢邕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猛地冲上喉头,眼前骤然发黑,血气翻腾之下,竟“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随即,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在众人惊恐的呼喊声中,直挺挺向后倒去,晕厥不醒。
主帅突然呕血昏迷,大营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军医被火速召来,帐内帐外人影惶惶。
谢承岳被擒,谢邕病倒,谢家军的指挥权,在无人明言却已形成的事实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唯一在场的嫡次子、副帅谢承彦肩上。
谢承彦面色沉凝如水,一边紧急安排军医为父亲诊治,稳定营中人心,一边下令严守大营,加强巡逻,防备可能的变故。
他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既忧心父亲的身体,又恼恨兄长的莽撞,更对天宿镇、对花照雪的处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