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沐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突然颤声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师父本来有机会报仇的，是我从他手里救了安帝，还把手上刀剑捅进他的身体，是我亲手杀了我师父。”
唐沐沐被一股大力裹进容彦怀里，这一次她没挣扎。
“沐沐，别这样。”
怀中的人不住地颤抖着，细碎的哭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长针不由分说刺进心脏，容彦心脏紧缩着，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唐沐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伸手回应容彦，想放声大哭又怕惹了其他人担心，只压抑着情绪小声啜泣着。
“我有点……后悔了。”
话落，唐沐沐能感觉到攀住自己后背的双手猛然一紧。
容彦把人放开，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却盛满慌乱，似是试探一般轻声问道：“后悔什么？”
与容彦相比唐沐沐过于娇小，再加上此刻两人站得太近，容彦几乎完全把唐沐沐环在双臂范围之内，唐沐沐要仰头才能看到容彦的眼睛。
“我后悔认识你了，更加后悔喜欢你。”
时间仿佛瞬间凝滞，两人视线相撞，唐沐沐知道容彦眼底的怒意从何而来。
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容王殿下，而她还是一个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女，若非自己运气好入了他的眼，早在岭南的时候便没命了。
容王殿下对她交付真心，已是她唐沐沐莫大的荣幸，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容彦生气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他体内如今有让他忘却情缘的无情蛊。
没给容彦说话的机会，唐沐沐蓦地轻扯了一下唇角，“容彦，我师父死了，你的父皇也必须去死，我已经等不及了。”
“所以我不想喜欢你了。”
唐沐沐一字一句容彦听得分明，垂在身侧的双手不住颤抖着，心底怒意骤升，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对眼前的人这般怨恨。
那可是他的沐沐，他怎么能够恨呢？
“只要你收回这句话，我帮你，我帮你去杀了父皇。”
容彦几乎是脱口而出，两人对视许久，唐沐沐薄唇微动，轻声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
“你一个人根本杀不了父皇，他身边有御锦卫，许多人前赴后继愿意为他去死，即便你侥幸得手，也绝对不能全身而退。”
“沐沐，只要你说喜欢我，我愿意帮你，哪怕他是我父亲，我也帮你去杀他。”
容彦突然伸手紧紧抓住唐沐沐的胳膊，手上的力道之大让唐沐沐忍不住疼得紧紧蹙起眉梢。
容彦神情一滞，面容渐渐发白，“我不是……”容彦放开唐沐沐，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没想伤害你的……”
唐沐沐抬手环住容彦的腰身，脑袋枕在他的胸前，眸底已经一片猩红，“阿彦，我不要你帮我杀父皇，他是你父皇，我不会让你去弑父。”
“那你……还喜欢我吗？”
“你会帮我护住将军府吗？”唐沐沐昂起脑袋看着容彦，眼睛湿漉漉的，“我在乎娘亲，在乎阿姐，也在乎唐景和，将军府还有两个年龄小的妹妹，他们都是我在乎的人，你帮我护住他们好吗？”
“将军府若是有事，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说到做到。”
“唐沐沐。”
容彦咬着牙低语了一声，心下那股莫名的怒气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升起。
“对……对不起沐沐，我不是故意凶你，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彦说话的同时往后退开了一大步，刻意让自己离她远一些。
唐沐沐看着他，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颤抖着伸出的手僵了一瞬又缩了回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还会因为凶了自己而愧疚，更没想到他身上的无情蛊到了此时都还未完全发作。
想到自己亲手在他身上种下无情蛊，唐沐沐心脏仿佛被万千毒虫噬咬一般，痛意蔓延至寸寸骨节，连指尖都在疼着。
身上像是失了全部力气，唐沐沐倚着门框蹲下，脑袋埋在双臂间，低沉细碎的抽泣声再次响起，容彦的心脏也被牵引着疼痛欲裂。
容彦走上前蹲下身去把唐沐沐整个人环在了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唐沐沐的眼泪越发止不住。
“我答应沐沐，只要容彦还活着，就一定会护好将军府的每一个人，你别哭了好不好？”
容彦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刺入唐沐沐的肌肤深处。
她也不想逼他的，容彦是她最喜欢的男子，她做梦都想和他白首不相离的。
可她要报仇，要杀了他的父亲，她和容彦没希望了。
“沐沐，我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过问，你别哭了好不好？”
半晌，唐沐沐从容彦怀里抬起脑袋，冲着他努力挤出一张笑脸，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我腿麻了，你抱我去床上。”
容彦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手上力道渐紧，缓步行至床边，将人轻放在床榻上，伸手替她理了理面上的碎发，像是对待稀世珍品一般小心捧住她的脸，声音温柔的不像他，“我不逼你，也不问你要做什么，可你也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看得最重要，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还有一半是我的，好不好？”
容彦等着眼前的人回答，见她不说话，又道：“我是你夫君，你不许离开我，你方才不是问我喜欢你多少吗？”
“沐沐你听好了，我对你的喜欢不必衡量，你若是出了事，我绝不会苟活，这样你明白了么？”
唐沐沐看着他，闻言又瘪了瘪嘴，还未哭出来眼睛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住。
“别哭，万事有我，只要我还活着，你在乎的人谁都不会先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唐沐沐抬手拉开容彦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两只小手紧紧握住，“阿彦，我在乎的人许多，可我也不要你有事。”
“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只要有我在，谁都不会有事，别怕。”
看着容彦脸上的笑，唐沐沐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她不明白事情为何就演变到了这一步，遇见喜欢的人那么不容易，为何两厢情好之人就不能无病无痛地相守到老？为何她和容彦有一日要面临这样难抉择的事？
“你做太子是为了我吗？”唐沐沐忽然问出了一直放在心底的话，若他真的想做太子，不会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