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长江去请了刘福生和顾家族人过来见证分家。
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各人住的屋子最归各人，碗筷各自按人口分走，一家再分两个盘子，锅灶没得分，大家轮流做饭。
家里的粮食按户平分，三只鸡三个儿子一人一只， 猪圈里的猪没得分，等过年的时候大队分肉，大家再来分，或者直接回来吃肉。
至于钱，一分没有。
顾有德道：“家里的情况几个孩子都知道，不是我不把钱拿出来分，而是我们家现在就没钱。”
“前两天艳红结婚时倒是给了彩礼，可那是我养她一场，她给我的养老钱，总不能把闺女孝敬我的养老钱拿出来分了，是不是这个理？”
顾长江和顾长海心里有数，知道他不会把这个钱拿出来分，反正他们已经找到黑市的门路，不瞅赚不到钱吃饭，也就不纠结这点钱，反而说得十分好听：“那是小妹给爹的养老钱，就算爹要拿出来分给我们，我们也是不要的。”
“不然我们成什么了？”
顾长海也道：“大哥说得是，爹从小把我们养大，从来没有亏待我们，还给我们娶了这么好的媳妇，现在爹老了，该我们给爹养老才是，哪能要爹的养老钱？”
他们两个身份敏感，虽然他们顾家人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顾有德的亲儿子，但是在村里其他人眼里，他们两个分明是钱桂芳带来的拖油瓶。
顾有德养大他们，还风风光光给他们娶媳妇，要是他们这会儿为了分家争那点钱，就会让人说他们忘恩负义。
本来分家就已经让人说三道四了，如果顾有德愿意把那个钱拿出来，他们自然欢喜，可现在顾有德摆明了不肯，他们争不来还惹一身骚，多不划算。
他们两个表态了，顾长泽也不得不表态：“是啊，爹，大哥二哥说得没错，我们不能要你的养老钱。”
还真别说，顾家几兄弟这么一表演，让人看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顾家族人对老顾家的印象都好起来了。
“不错不错，你们都是好的，老顾教得不错。”顾家族人表扬道。
顾有德也愿意给几个儿子赚体面，笑道：“哪里是我教的，这都是他们自己懂事，我每天下地上工，也没文化，哪能教他们什么。”
刘福生是清楚顾家人的本性的，这会儿也没兴趣看他们演，直接道：“继续说正事，东西分完了，大家都没意见，现在来说说养老的事。”
“养老问题你们父子商议过没有？是怎么个章程？”
顾长江问道：“养老的事虽然爹没说，但我们既然分家了，肯定要给爹娘养老。不知大队里，大家给老人养老都是个什么章程？”
刘福生道：“大队如今给家里的老人养老，一般是每月二十斤粮食，其中细粮最少五斤，外加一年十块钱。”
“平时家里种了菜什么的，老人家里没有，就给一把，有什么好吃的，也给老人尝个味。”
“另外就是如果生病了要看病，医药费大家平摊。”
“其他倒没什么。”
刘福生说着，又对顾家人道：“若是你们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也可以提。”
顾长江几兄弟对视一眼，都表示没意见：“就按大队的规矩来。”
顾有德却有意见，他道：“养老粮食和养老钱按大队的规矩来，只是，我老太婆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总不能让我去侍候她。”
“这事还是得几个儿媳妇轮流着来。”
“老太婆没好，我也不会做饭，所以虽然分家，还得他们轮流帮我做饭。”
这话一出，几个儿子还没出声，几个儿媳妇瞬间坐不住了。
刘春桃道：“爹，那不如你跟着我们家过日子，也省得这么麻烦？”
一千块呢，这可是行走的一千块。
顾有德看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就看穿她的心思。
他淡淡道：“不了，既然分家了就分得彻底。”
“你们有事忙不过来，不愿意照顾老太婆，那就出钱也可以。”
“现在请个人干活一个月得十几块，你们三家一家每个月出三块钱好了，不够的我自己补上。”
几人：“……”
李玉芬撇嘴道：“又不是地主婆，也不是资本家太太，哪有请人照顾的？”
沈冰玉也忙道：“是啊，要是被谁眼红举报一下，可别连累一家。”
顾长江为难道：“爹，不是我们不想孝顺娘，而是我们刚分家，自己家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实在没时间。”
“所以娘那里，还需要爹多辛苦一点照顾她。”
“做饭的事我们几家轮着来，每月的粮食就不给，每天做饭的时候一起做，到时轮到哪家，爹就哪家吃一口，吃完再给娘带回去，这样成吗？”
顾有德：“不行，这样和轮流养有什么区别？”
村里有那恶毒的儿子儿媳，养老人的时候，家里就吃糠喝稀加野菜，老人去别家吃饭了，自己家才会吃肉吃蛋吃好的。
老人被几个儿子养了半年下来，瘦得只剩一层皮。
刘福生道：“顾有德，差不多得了，你一天天的，也不上工，也不干活，怎么还照顾不了一个老太婆？”
“几个儿子才刚分家，上有老下有小，都靠他们养，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顾有德叹气道：“我不会做饭，老太婆也瘫了，难道分个家要把我饿死？”
刘福生：“那你也不能不考虑几个孩子的实际情况。”
“长江长海每家都有几个孩子要养，长泽是没孩子养，却受了伤不能动弹。”
“他们再不顾着点自己小家，全都饿死去吗？”
他语重心长：“你也没老到不能动，能帮几个孩子一把就帮一把。”
顾有德想了想，道：“这样，老太婆那里不要他们每天来照顾，只要隔段时间帮着洗洗衣服，洗洗被子褥子就行，平时我自己照顾。”
“吃饭这个问题，跟着他们吃确实不方便，我每天把粮食和菜拿出来，他们做饭时候顺手就帮我做了。”
行吧，话说到这份上，刘福生和顾家族人也知道顾有德在顾忌什么，万一几个儿子心黑，轮流吃饭确实日子不好过，还不如这样让他们帮着做，吃好吃歹，看顾有德自己。
刘福生问顾长江几人：“你爹的话你们同意吗？”
顾长江几人交换眼神，点点头道：“就按爹说的办。”
刘福生道：“好，那我就写分家文书了。”
他刚要下笔，忽然停了下来：“不对啊，顾有德，你家里分家，四儿子不知道的吗？顾长河回来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顾有德摆摆手道：“他在城里有工作，看不上家里这三瓜两枣。”
刘福生：“……”
人家看得上看不上是人家的事，就算是个破碗，你不给就是你的事。
这可是分家啊。
可看顾家人明显不当回来，他也懒得说什么，只道：“那这分家文书我就只写你们几个，顾长河就先不写？”
顾有德：“一起写，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他会听的。”
刘福生：“……”
顾家族人：“……”
不过顾有德坚持，这个分家文书到底还是写了，一人一份，大队和顾家族里各一份留底。
顾有德还给顾长河也留了一张。
顾家就这么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