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熊猫在岔路口挥手告别，谢一像城管巡逻一样逛起了城西。
和长尾说的大差不差，多数摊位都是异族商贩在售货品。
看着那些泛着光晕的各色物件，眼睛也不由得亮起。
不过她身上真是分文没有，面对店家的热情推销，也只能挥着手谢绝好意。
半路走来，手腕都快练出腹肌了。
忽的，一处摊位上摆着的七彩葫芦吸引了她的注意。刚凑近想瞧瞧，却被身后一声巨响打断了动作。
她人还没转过身看是怎么个事，就在混乱中被人拉着跑了，还有些人见势不对，朝着官府的方向跑去。
漫天尘屑中，两道身影逐渐显现。
“咳……喂，我说，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打吗？”
轻佻不满夹杂着吞咽声，螳娘如吸面条般将剩下半截手指吞了进去，笑嘻嘻看着眼前人。
对她挑衅的动作漠然置之，楚怀瑜身形转瞬化作一道残影。
螳娘警惕环视四周，嘴上嘲讽不停，“啧啧啧，你们这些自诩正大光明的神仙，什么时候也学起这躲躲藏藏的招式了？”
周遭早已空无一人，寂静得就像只有她一妖在自言自语一般。
忽的，一道平淡无波的话语自她背后响起。
“招式不在精，好用就行。”
螳娘瞳孔一缩，身体想闪躲开来，但雪亮的剑锋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晃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吞了口唾沫，她试探性后退一步，后侧颈随之袭来一阵冰凉触感，叫她整只妖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是玩双剑的啊？！」
正当她疯狂思考该怎么逃脱时，楚怀瑜再次开口了，“两个选择。一，死……”
“二，我选二！”话没说完，螳娘便急匆匆打断了。
开玩笑，有的选，那肯定要活啊。
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楚怀瑜对此毫不意外，接上了剩下的话，“二，复活你吃过所有阳寿未尽的人，并护他们此生平安。”
听完这话，螳娘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不对吧？不应该是镇压我或者罚我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她质疑的话，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也浮现了同她一般的困惑。
“做那些干什么？徒有虚名。”
螳娘抽了抽唇角，千言万语在心中汇聚成一句话，
「这么务实的神仙是要闹哪样啊！？」
此时在不远处围观的谢一也是这样的想法。
不情愿的答应了要求，双刀却仍架在脖颈上，没有退下的意思。
螳娘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是答应了吗？干嘛还不放我走。”
“发誓。”
她一愣，“什么？”
“对我发誓。”
“我凭什么……”脖间刺痛传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行行行，你这人，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我发还不行吗，神仙就是麻烦。”
双刀停止加深，楚怀瑜不理会她的抱怨，语调平淡催促，“发誓。”
“催啥催，叫什么你倒是说啊，名字也不说，就知道催。”螳娘心很累，有种犯罪被抓现行，挨了第一棍就想招认，但棍子打在嘴上的无力感。
楚怀瑜意识到这个问题，眨了眨眼，老实道歉：“抱歉，我叫楚怀瑜。”
完全没料到他会道歉，螳娘颇为诧异，甚至于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妖烦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誓还是要发的。
“苍天在上，楚怀瑜见证，我螳娘在此立誓，愿复活所有因我死亡且阳寿未尽的人族，并护其此生平安。若有违背，灵魂任其处置。”
话落，一道金色流光自楚怀瑜身上钻出，飞入了螳娘的眉心。
誓言已成，楚怀瑜也收起了刀，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刚刚把货品摆上的葫芦摊前，认真的问起价来。
货摊老板明显还没回神，但出于商人的本能，下意识回答起他的问题。
周遭商贩像是按下了播放键般，打扫的打扫，摆货的摆货。
不多时便恢复原先热闹叫卖的模样。
谢一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心中有一搭没一搭跟20聊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给我一种他皮套是神，芯子是人的即视感」
20接话，【也差不多，他是由人成神的。】
心中回了句“不出所料”，就被前方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吸引走了注意力。
靠近了些，就听到几个关键词，“卖身葬全家”“身世凄惨”“可怜天下孝子”。
她一下就没有挤进去看看什么情况的心了。
又站着听了会，也没人提到类似于“残缺”“断手断脚”的词，谢一毫不犹豫转身。
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想着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没走两步，迎面就看见两名官兵拿着通缉令，身旁还站着一位十分眼熟的人，正在左右张望着，似乎正在找什么人。
她眯了眯眼，随着那人靠近，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尖叫跑走的人。
不祥的预感袭来，她转身就跑。
也就在这一瞬，那人发现了她，尖锐愤怒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她在那——！”
一时间，除了两名官兵外，所有人视线都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倒是为谢一争取到了拐进小巷的机会。
风刮了起来，雨滴毫无征兆落在青石板上，还未凝聚成水洼，便被一脚踩散开来。
顺着痕迹刚刚重聚了几滴，又接连被踩两脚，彻底四散开来。
喘息声裹着铁甲碰撞声紧咬在身后，谢一舌尖抵着后槽牙后槽牙，脚下发力钻进前方窄道中。
老榆树上悬着的麻绳在雨幕里若隐若现，她心念一转，足尖点过青苔斑驳的墙根，腾空时指节擦着麻绳一勾，半湿的里衣兜头罩住追兵。
“来人呐，”她边跑边扯着嗓子，“有人偷里衣啦——”
铁甲下那张涨红的脸刚挣出白色布料，迎面便撞上两尊门神。左侧壮汉攥着空衣架目眦欲裂，右侧书生揪着松垮的中衣领口，面上又羞又恼。
“两位，这里面有点误会……”
壮汉揪住他的衣领，笑得和善，“误会？有什么误会和官府说去吧！”
看完这一幕，谢一笑得差点跑不动步，刚放慢步伐，兵甲碰撞声又自身后响起。
“他爹的，没完了！”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认命继续跑起来。
20见状，想着播点热门燃曲给宿主加加油，下一秒——
「gogogo 出发咯」
歌词一出来，谢一脚底一滑，差点撞上突然打开的窗。
“好险。”深吸一口气后，她低骂，“20你不想我死就快换一首！”
【啊？好好好……我换好了！】20手忙脚乱间切了下一首。
强劲快节奏的纯音乐响起，谢一歪头压身躲过滑落的竹竿，心下感叹，
「谁懂这首歌响起来的救赎感」
将路边长满蛛网的罐堆踢翻，瓦罐破碎声与气急败坏的叫喊同时响起。
“别跑！！”
只当没听见，闷头拐进了右边的巷子，消失在了官兵视线中。
小心翼翼绕开锋利的碎片，等官兵赶到巷口时，哪还有什么人影。
望着空荡荡的巷子，他心下烦躁，一脚踢飞碎石，不解道：“不就是请她做个人证吗？跑什么。”
此时，一间破败院落内，谢一撑着柱子，不断喘着粗气。这一场速度与激情下来，她只觉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异常疲惫。
虽然人很累，但想着还好没被抓到，精神上也放松了许多，内心给那个死盖狠狠记了一笔。
听着宿主心中迅速闪过堪比撒旦在世的计划，20默默给那人点了一支蜡。
【一路走好。】
但不知为何，它总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