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请不要打死我爸爸好不好？那种事情不要啦……】
像是从先前的战斗中联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此时的莉莉已然忘记了与家人分别许久的悲伤。
转而一个飞扑抱紧白泽，可怜兮兮地求饶道：【爸爸不像我有爱丽丝的陪伴，他自己一个人很可怜的。】
【所以拜托了，到时候请给我多一点时间确认一下好吗？】
【我很快的……我一定会把他认出来的，求求你了……】
看着女孩的小脸一片苍白，虽然不知道她为自己的亲爹编排了什么凄惨的死法。
但总之负责想象的大脑区块没有受损真是太好了。
白泽暗自点头，同时随口安慰道：“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什么恶魔。
“事实上只要你肯努力提升自己，加强锻炼，等到今后不用每次战斗都需要我救场的时候，我自然也不会对你父亲动手……”
嗯，这句话反过来讲，那就是你以后不肯好好努力练级的话。
那我可就要对你爹动手了嗷！你也不想你的父亲出什么事吧？
而脑子转不过弯，完全没有察觉话中深意的女孩则是松了一口气。
心想爱丽丝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至于该如何按照对方所说的提升自己，乃至于学会战斗什么的。
莉莉对此既没有啥概念，也不打算考虑太多。
她只是习惯性地先答应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和爱丽丝去烦恼就好了啦！
【好哒爱丽丝我知道了，我保证一定会努力练习，变得超厉害的！】
然而，还没等她轻快地把那句承诺说完，一道冰冷无波的声音突然打断道：
“不，你并不知道。”
白泽漠然注视着仍在状况外的莉莉，漠然地表示：“漂亮话谁都会讲，但你真的明白所谓‘变强’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想要偷懒，想要追求轻松的生活那是人类的天性，即便是我也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逐渐锻炼至能够面不改色地收割生命，视同类如草芥的怪物。
“你能够意识到在这个违背天性的过程中，你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那不仅仅是流汗流血，或者是身体疲惫和伤痛那么简单。
“而是你认知的颠覆，是你的底线一次又一次被破碎和重塑，是你必须亲手将现在这个软弱天真的自己一点一点杀死的残酷……
“你确定，你一定能忍受这份无休止的痛苦和内心折磨，并且一直坚持下去也绝不回头吗？”
猩红的眼眸盯着身边彻底懵住的女孩。
如果说过去的牢馨能够在白泽那堪称折磨的手段中坚持过来，是因为有所谓爱情的力量正在支撑着对方。
那么这次并不打算攻略（其实也不懂）莉莉。
同样也不认为这个比陈灵馨还要小的孩子，能够理解那种感情并以此为寄托支撑下来的白泽。
自然只能先打个预防针，把丑话说在前头。
而另一边，突然面对这番连珠炮般有些严厉的反问。
猝不及防的莉莉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下意识地松开双臂，怯怯地向后缩了缩。
【额，爱丽丝……你生气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湛蓝的眼眸透着一股茫然，虽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她还是小声地嗫嚅道：
【对不起，请不要生气好吗，我以后真的会努力的……】
白泽仿佛没看见对方脸上的不安，依旧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生气？不，我没有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
“我说这些话，只是希望你今后最好不要抱着‘万事总有爱丽丝替我兜底’的这种心态。
“轻易地答应某些你根本就没想清楚，也没有清晰认知的约定。
“尤其是这里面还包括了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我和你之间的分歧。
“不要忘了，你我虽同为一体，但无论是思想还是认知都存在着相当的差异。
“那些你觉得痛苦的事情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而我觉得轻松且有手就行的工作，对你来说可能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白泽稍微停顿了一下，给女孩一段思考的时间，接着才继续说道：
“我们思维有异并不可怕，但我宁愿你对此保持沉默，亦或者直接提出质疑和不安。
“也不要为了应付我或者逃避思考，就轻率地做出连自己都没有底气完成的决定，顺从我的意见。
“否则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你一旦发觉现实与自己当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那说不定接下来等待你的，将会是一段无比痛苦的经历……”
比如开始陷入某种莫名的自卑，甚至怀疑自身的价值乃至存在都没有任何意义。
以至于最后在自暴自弃中，擅作主张地决定将身体乃至一切都交给他来做主……
当然，关于某人的黑历史，白泽倒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说出口。
毕竟她俩归根结底是不同的人，其中一人的病例不一定能用在另一人身上。
但再怎么说有这份前车之鉴，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至于莫名其妙被一通说教的莉莉能够理解多少，又是否会感到委屈，觉得他啰嗦又烦人。
这些白泽也懒得去理会，反正他该说的也都说了，已经尽到了一个合作者的义务。
要是后来对方真的发病了，想要半途而废，搞什么无理取闹的把戏。
那就别怪他先礼后兵，砸下铁拳了……
然而与白泽所想的不同。
虽说他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但如今随着他与莉莉的心灵同步上升至一定的水平。
就像当初的陈灵馨一样，这一刻即便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莉莉。
也能在冥冥中模糊地理解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从这番看似冷漠的态度中体会到郑重其事的真诚。
感受到那种宛若老父亲般略带关切的复杂之情。
因此，看着浑身赤裸的银发女孩蜷缩在黑暗中，最后对着她耐心地解释道：
“反复和退缩的行为，只会让我们陷入彼此的拉扯、不断内耗的困局。
“所以我必须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好让你意识到，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回答就能随意带过的事情。
“你平时要多看，多听，多想，直到慎重地下定决心再去努力完成，不要轻易放弃，明白了吗？
“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啰嗦也无所谓，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讲了。
“反正事教人一遍就会，只是到时候你就别哭着喊疼、到处找爸爸就行……”
【才不是这样的爱丽丝！我才没有觉得你啰嗦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白泽的话还未说完，这时候的莉莉却是突然凑上前，表情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只是笨，又不是傻，我知道爱丽丝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在担心……】
【担心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我一个人会变得无法在外界生存不是吗？】
【刚才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虽然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不过我唯独肯定一点，那就是我在外面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的时间里……】
女孩认真地用手比划着一段距离，继续说道：【我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了自己而活。】
【除了爸爸以外……不对，就算是爸爸，他也只是不断地警告我，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怎么做。】
【但是愿意耐心教导我要如何思考，让我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的也只有爱丽丝你了。】
【虽说我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其实也不太重要就是了……】
这一刻的莉莉仿佛灵感爆发一般。
没怎么磕巴的便说完了自己在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流畅表达。
而偏偏除了白泽与系统以外，她本人反倒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在最后说道：
【当然，就算爱丽丝你想说，你是因为看在我们同处一个身体、又有着什么共同利益的份上才如此对待我，但我依旧能感觉到这份关心并非虚假。】
【是的，你的表情骗不了我，你的心里明明就很在意我不是吗？】
【所以，爱丽丝你对我好，那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既然你希望我能变得更厉害，那我自然也不想辜负你的期待，只不过……】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即便在以前我学过怎么使用刀具，那也只是用来采食物和切割兽皮罢了。】
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在先前的战斗中。
银发女孩与那恐怖的敌人激战成一团，一同化作肉眼难辨的残影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场面。
接着莉莉再艰难地发挥想象，将自己代入其中的某个角色。
于是很快，像是心中的自信随着刚才的聪明劲一起偷偷溜走了。
不自觉抽搐着眼角的女孩便小声地继续道：
【爱丽丝我真的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我完全想象不出变得和你一样厉害的场面。】
【想要达到你这种程度，只是练习你交给我的招式……这真的能做到吗？】
【还有我真的很想问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明明我们用的都是同样的身体不是吗？】
化身好奇宝宝的莉莉一边小声询问着。
其虚幻的手掌一边还在下意识中，或是轻柔地抚摸对方沾满血污的脸颊，或是揉捻着垂在其侧脸的银色发梢。
望着在先前的战斗中被切断的银色发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重新变长了不少。
于是感到安心的女孩又在不动声色中，开始朝着对方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摸了过去……
而正在悄悄摇晃着尾巴的白泽，一方面虽然欣慰于女孩能有这样的想法，并希望她真的能坚持下去。
但明面上他既不称赞也不鼓励，只是在面无表情中说道：“未来的事情先不急，如果你真心想要迎合我的期待去变得更强。
“那么眼下就有一道心理上的难关需要你去面对，那就是摒弃心中对兽化的厌恶，真心接纳这份力量。”
闻言，莉莉下意识地停下了揉搓白泽兽耳的动作。
转而摸向自己空荡荡的头顶，以及低头看向同样没有长出尾巴的身后。
接着还没等她多想，就听着无起伏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对这份力量关注的重点仅仅只是浮于表面。
“即便抛除你父亲的因素，似乎那些来自社会的看法乃至集体的认同感，同样也在下意识中影响着你的判断。
“是因为担心会遭到同伴的排斥？甚至因此遭到误解，被人猎杀？”
莉莉闻言眨了眨眼：【社会？集体？】
“你也可以简单理解为，自己在过去乃至未来和族人一起生活的环境。”
没有理会女孩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除了沉默以外，还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复杂。
白泽透过阴影悄悄张开的裂缝。
一边看着外界的敌人在硬抗手雷的爆炸以后，依旧有烟无伤的场面。
一边平静地解释道：“毕竟你过去作为被保护的对象，会有这种认知也不奇怪。
“而我也无意强迫你必须无视这种习惯性的心理。
“只是想让你明白，为了能在这个世界上维持族群的繁衍与生存。
“这个社会评判一个人是否有被接纳的价值，其自身的能力以及利他性的体现，必然要凌驾于是否存在同类特征的观感。
“简单来说，强大的实力只是保证你不会轻易受人欺虐，而无形的排斥，乃至更加严重、以至于不知死活的敌对依旧在所难免。
“但如果在此基础上，你能让绝大多数人都因你而受益，就连科技甚至文明都得到发展……
“那么到时候别说是区区的接纳了，恐怕就是今后的你不想成为女王，周围的人也会千方百计地为你准备王座以及权杖，并架着你上位……”
“我没有在开玩笑，倒不如说你有没有思考过。
“这里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场魔兽融合的实验？”
闻言，像是再一次回想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莉莉顿时垮着小脸，有些迟疑地回答：【这个……他们是为了能够变得像爱丽丝一样厉害？】
这个原因当然只是一方面。
事实上，白泽在一开始也以为所谓的奇美拉实验。
是这些人想借此获得更便捷的力量，好推翻当前非人的统治。
直到系统通过检查女孩的身体，将那些残余的基因在他面前罗列了出来。
于是白泽也借此发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推翻了先前的猜想。
比如说，这里存在着几组特殊的遗传序列，可能是源自于某些能够操控火焰的魔兽。
根据系统模拟出的结果。
当它们在完整表达的情况下，会让女孩的体内多出一套特殊的腺体和储囊腔结构。
从而可以通过进食某类充满了剧毒或者放射性的物质，获得一种喷射高温火焰的能力。
不过白泽关注的重点不在于这种火焰会有多强。
而是这份力量并非源自于异能，其单纯只是由魔兽器官所提供的一种特殊可燃液体。
不妨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
那就是莉莉完全能够借助全新的器官。
分泌出一种具有超高热值的生物燃料用于喷火杀敌。
而除此之外，它们更大的价值在于能被外界收集并加以利用。
比如用来提炼化学物质，比如用来发电，或者作用于内燃机的工作等等。
可以说一旦这份技术得以量产，并且连普通人都可以化身为生物油井进行生存。
那么掌握这种技术的人类社会，也就得到了一种可以随时迁徙，不再依赖原油和精炼设施也能推进工业的能力。
而这么做的代价，仅仅只是需要进食那些有毒的污染物质而已。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份技术除了不讲人道以外，其本身还非常绿色环保，天然无公害。
这些可不是白泽凭空乱想的。
虽说从先前的拷问中，并没有得到当地是如何发电的佐证。
但别的基因，也同样包括了某些可供人类文明生存和发展的功能。
比如能从液体和大气中吸纳各种金属物质并强化体表防御的能力。
它在现实中的应用不仅可用来净化水源和空气。
更是可以通过剥掉莉莉全身的皮肤和血肉，并利用其超再生能力。
从而可持续性地获得一种高强度的金属薄膜，用于生产各种精密的工业部件。
又比如有一种魔兽基因，能在脊髓中形成特殊的生物聚合器官。
并以莉莉自身的神经鞘细胞与生物电为原料，制作出具有高韧性的超导神经丝。
除了能够大幅强化这副身体的反应能力。
若是将这些神经丝一一抽取出来，还能作为一种能量损耗极低的电线和线圈。
用来制造高端电子工业所需的各种精密材料，包括激光传导系统等等……
白泽兴致勃勃地向面色苍白，身体不停瑟瑟发抖的女孩分析自己的猜想。
“综上所述，奇美拉实验的最终目的，显然不只是为了追求武力，更是为了能便捷地获取资源才这么进行下去的。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看，只要忽略你作为生物材料的感受。
“这个所谓的破晓，还真有可能是一个在为了人类文明的希望而奋斗的组织啊。
“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所谓的外貌遭人排斥，只要你表现出这份统战价值……
“咦？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面对白泽有些疑惑的目光，这一刻不再忍耐的莉莉顿时嚎啕大哭道：
【这还用得着问我为什么吗？！这还用说吗？爱丽丝你这个笨蛋！超级大笨蛋！】
【还有你心里在开心什么？你在欣赏那些坏人干嘛？】
【是不是就算我被他们这么吃掉，被生不如死地当成什么材料，你也完全不觉得难受是吧？】
【爱丽丝你……你欺负人，呜呜呜我不想理你了……】